半晌后，方老爷叹了口气：“你既然要走，就该走的远远的，怎么就……”
“我走的何尝不远，”戚屿眠苦笑了一声，不想提这个话题，“大家都还好吗？那日我走后，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卫王爷就只把我们聚起来问了几句话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追究。”
戚屿眠问了些这些年方家的事。自他走后不久，方柳和小秋在悦己阁的实权很快就被夺走了，最后也是被迫离开。倒是知己楼，到现在仍是方家兄弟在经营。只是如今京城中又开了几家类似的茶楼，知己楼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
虽说事业上不如意，可方家已经积攒了雄厚的资产，并不甚在乎这个，更何况随着大家闲散下来，人生中还有许多别的重要的事去完成。
去年方来顺和方柳终于成了婚，如今方老爷终于也抱上了孙子。方来德和方来福今年也各自成了家，那两位嫂子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人品却没话说。方白木年纪还小，虽仍是那么个样子，可方家人原本也不指望他成就什么功名，只盼着他别学坏就行。
如今方家虽已没有当年风光，可一家人和乐融融，没什么比这重要的了。
至于戚屿眠，他从来都起报喜不报忧。他的那些事，他自己都扯不清，跟方老爷说了除了给他徒增烦恼，完全起不到别的作用。
“伯父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来递的帖子全都被退了回来。没想到，今日赵总管亲自来家里接我过来。白木那小子还嚷嚷着要来呢，我怕他来了乱说话，就没让。”
看来只要他服个软，有些能通融的，卿蔚还是可以通融的。
戚屿眠微微笑起来，可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中午留方老爷吃了饭，下午又一起说了一阵话。方老爷看得出他的力不从心，却也没想太多，只当他是在外漂泊多年，刚回来不太适应，便告辞让他休息了。
戚屿眠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但晚上，卿蔚却没有来。
直至第二天、第三天，仍是没有见到他。
养了三天，那一夜被折腾得元气大伤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戚屿眠闲着无事，倒也不再那么浑浑噩噩，干脆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戚无双给他的那本武功秘籍，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也练得炉火纯青。可他自从正式习武之后，从来没有跟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这身功夫在江湖中算是什么水准的。以前他曾经也想跟裴不妄和谈绪他们切磋，可一开始他大着肚子，没条件。后来卸了货，那两人又专注于照顾小婴儿。再后来孩子大了，却时常是他们刚摆起架势，一招都还没使完，某个小捣蛋鬼就窜过来了，不是挂在他大腿上，就是要让谈绪他们把自己放在脖子上骑马马。
久而久之，他就只是自己练剑，再也不提切磋的事。
赵竟一直陪着他，直至卿蔚回府才退到一旁。
戚屿眠收了剑，他尚有些气喘，冲卿蔚微微笑了笑，转身进了房内。
他站在床边，已脱了外袍，正要继续脱，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卿蔚眸光一闪，道：“穿上。”
戚屿眠手指一顿，转回身来。
“穿上，出来。”男人说完，已径自转身离去。
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了半晌，戚屿眠才重新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他走到院子里，卿蔚正拿着他方才放在石桌上的剑看着。
戚屿眠解释道：“我闲着没事，让赵管家拿了把钝剑来，没有开刃的。”
可他的解释显然多此一举，因为卿蔚马上道：“赵竟，将那把千寻和本王的佩剑一并拿来。”
赵竟应声离开。
卿蔚将那把钝剑递给他：“随便舞几招给我看。”
戚屿眠是纯粹的自学成才，他这具躯壳原本的根底跟他几乎算是没有关系，从没有接触过武功，一路学来都是他自己按照那本秘籍练的，没人会教他也没人给他意见。
他的招式虽流畅，姿势却略显僵硬。卿蔚不时指点他，拍他的肩、扶他的手臂、踢他的脚。戚屿眠虚心求教，竟发现他的几下指点，令自己动作更加灵活起来。
赵竟已取了剑来，卿蔚将那把名剑千寻递给他。
那剑是把软剑，和卿蔚的佩剑比起来，更长一些，这也是它的名字“千寻”的由来。八尺为一寻，千寻夸张了许多，却也说明这剑是世间最长的一把剑。
戚屿眠抽出千寻时，卿蔚的佩剑龙泉也随着一瞬清脆的“嗡”声出鞘了。
“我攻你防，见招拆招。”
不等他反应过来，卿蔚说完，便执剑朝他而去。
戚屿眠从未体会过这样的酣畅淋漓。
自回王府后，时常木然的那张脸，重新神采飞扬起来。那双眼明媚如春光灿烂，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