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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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黄沙滚滚而上，刮的人脸颊生疼。风不知从何而起，张扬地席卷过荒芜的戈壁。呼啸声在天地间回荡，风里挟带遥远的血腥气和着妇孺的哀嚎，让闻者心情不自觉就沉重了起来。
沈尚言和楚凌洲并肩站在峡谷之上。底下是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一般的裂谷，又瘦又长，土黄色的地表裸露在外，寸草不生，像是狰狞的伤口，千百年来未曾愈合。
楚凌洲抬起头，更远一点的地方是随州，被黄沙吞噬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远远望去，看得见黝黑的城墙和城墙上飘荡着的旗帜——已经易了旗，是西夏的旗帜。
他没忍住，轻轻地“啧”了一声。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回来了，重新回到了军营里，重新站在了战场上，重新握住了自己曾经避之不及的权柄。
沈尚言牵住他的手：“……怕么？”
楚凌洲摇了摇头：“不。”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没有好山好水，只有枯燥乏味的轮廓和风沙，黑白灰交错在一起，让人恍惚间以为闯进了另外一个没有色彩的平行世界。
他轻声道：“……我很怀念。”
他们昨日便到了荆州，这两天下来，也大致弄清楚了一些有关的信息。西夏的军队自从攻入随州后，就一直龟缩在随州城里，安抚百姓驻军屯粮，大有一副要占着随州和大梁对抗到底的架势。
荆州守将从前是沈千放的部下，和沈尚言还算相识，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计划。
于是几人兵分几路，沈尚言和楚凌洲带着人在石谷正面发起进攻，荆州守将和随州守将分别埋伏在石谷两侧，而林宸则带着两万鸿鸣营精锐从后头奇袭，阻断西夏军队逃跑的后路。
“林将军已经到了。”楚凌洲蹲在草丛中，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着，“两天了，西夏王怎么还不出来？真打算缩在城里当乌龟了？”
沈尚言站在他旁边，微微皱了皱眉：“注意仪态。”
楚凌洲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拿狗尾巴草毛茸茸地那一端扫他。
“……”沈尚言拿他没办法了，拿衣袖擦了擦沾了小绒毛的侧脸，无奈道，“别玩儿了，你从前在战场上也这样么？”
“那怎么可能？”楚凌洲把狗尾巴草往旁边一丢，拍干净手，随口道，“以前我是主将，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可不得做个表率么？”
沈尚言道：“那你老实点，好好给下头的将士们做个表率。”??“现在不是有你呢，没有比碧霄将军更好的表率了吧？我可不想抢你的风头。”楚凌洲闷笑了几声，意有所指道，“从军营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又冷酷又坚毅又强大又无情，真的，你简直就是话本里的威武将军再生。”
沈尚言：“……”
楚凌洲笑眯眯道：“除了没有一个相配的漂亮娘子——”
沈尚言面无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以后不许你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楚凌洲被他捂着嘴，说不了话，只好歪着脑袋用眼神骚扰他——哦豁，好霸道，我好喜欢。
沈尚言：“……”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看着别处。
楚凌洲跟他闹了半天，终于闹够了，摸了摸笑得酸痛的肚子，正色道：“我们率大军远道而来，虽然目前暂时还不担心补给，但时间一长，难免劳民伤财，军士疲乏，倒不如早日速战速决，班师回朝。”
沈尚言有点适应不过来他这话题的切换，愣了愣才道：“话虽如此，但西夏王缩在随州城里，我们没有办法让他出来。”
楚凌洲懒洋洋道：“谁说没有了？”
沈尚言闻言，眉梢一动，重新转过头看着楚凌洲。
“西夏王之所以缩在随州城里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是他不确定庄成华的计划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楚凌洲靠在树上，抱着手臂，“换句话说，如果庄成华真能稳住朝政，那他从前可以召回随州守将，如今也能召回荆州守将。这样一来，西夏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荆州，甚至大半个大梁。”
“而荆州迟迟按兵不动，也给了他这样一个信号。”楚凌洲一笑，“不然以我皇兄的尿性，早就急吼吼派人来收复失地了。”
沈尚言眸色一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