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挺不甘心的。”许明钰将脸侧的几缕头发拂至耳后,回忆往昔的语气中却不见什么抱怨,“从前爹只愿费心思让弟弟出门增长见识,却紧着把我困在宅院里,镇日学些女红厨艺之类的东西,还日日教导我往后应当如何相夫教子。”
“怎会这样?”钟宁儿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面上从起初的惊讶转为浓浓的心痛,最后是深深的怅惘,“我原以为此间牢笼是我家境所致,可没想到姐姐这般出身,也是这等苦楚。”
“难道女子生来便合该是笼中鸟雀么?”她知这话叛逆,于是转过脸去小声呢喃,视线黏在了陷入云里雾里的月色上,“我幼时看过许多话本,也从老人口中听过许多故事,王侯将相、闺中情爱我全都没有耐心听完,独独最钟情那些少年仗剑走天涯的奇闻逸事。一剑一壶酒,一人一江湖……或者和三两交心之人同游天下,看遍四海,那才是畅快呢。”她说话时悄悄瞟了一眼许明钰,见后者也同她一眼支着脑袋望月,看不清面色,这才接着说道:“我念了很多年,好容易长了些年岁却又进了宫……本来已经死心了,可是又遇见了姐姐……这便忍不住想想,若是哪一天我们能像真的侠义姐妹一般出得江湖去……”
她话到此处,突然听到许明钰口中发出一道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她一下子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姐姐莫气……你不愿听,我不说了便是。”她犹豫着向许明钰伸出手,一打眼就瞧见了她不甚明朗的面色,那只细白的手便止了动作。
许明钰回头看着钟宁儿片刻,玉般的面容和缓下来,一点一点地显露出一个温情得近乎慈祥的笑。
“你都有勇气说出那些话了,怎么反倒还怕姐姐不爱听啊?”许明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怜惜。
钟宁儿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姐姐你说……以后我们……”
“宁儿。”许明钰依然是一副笑面,温柔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覆上她的小臂,“姐姐一直陪着你在这里,不好么?就说这月色,天下的月色与此处的月色又有何不同呢?”
“不,那是不一样的。”许明钰手上仿佛有一层浓重的寒意,穿透层层衣料刺进钟宁儿的皮下,“山间月也好,海上月也罢,都不是墙头月能比得过的!更不要说其他的景色了——名山大川、四海人情……天下那么大,凭什么我们……姐姐?”
按在她胳膊上的力道忽然重了几分,钟宁儿怔怔地唤了一声,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许明钰。
“这世间的事,本就有太多的不公。”许明钰定定地盯着钟宁儿满是向往的小脸儿,有些落寞地说道:“生而为女子,总难免要受些委屈的。”
钟宁儿一时听不明白她的话,眼皮子抖动几下,张了张口,只听许明钰又说道:“男子可以进爵封王,也可以潇洒世间,可于嫁入墙内的女子而言,实在是难。”许明钰将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了身子,“皇上几乎年年都微服出访,威远王甚至是长平公主也可以天南海北地跑,可是宁儿,你看太后什么时候出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