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等得久了,哥哥们要做的事情,我多少猜到一点。”柳常煦说得不咸不淡,“但弟弟心意已决,恳请哥哥们莫要再阻挠。”
柳常晖与柳常昊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摸不准柳常煦心中猜想到底是否与他二人的心思想到了同一处。柳常昊心眼灵活,上前一步说道:“哥哥们肯定最紧着你的伤势,当然也想带你圆沙场一梦,你不如收了那东西,和四哥说说你心中所想,可好?”
柳常煦听他好声好气地劝着,视线在三人的身影间来回扫视,果然见到柳常昊说着说着便悄悄将左手隐在了腰后,不知有何动作,只余空荡荡的袖口处几下微不可查的晃动。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接着左右手一齐使力,霎时在颈上划开一条一指长的口子,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眨眼便染透了肩颈处的衣物。
“柳常煦!!”医者的本能让久未言语的姜榕最先爆出一声惊叫,挤过柳常晖与柳常昊因震惊而僵在原地的身躯来到最前,不敢置信地瞪着柳常煦,“我费尽心血为你调养身子,就任你这么糟蹋!?”
他伸出手直指柳常煦,又怒又恨,指尖抖个不停,“你不爱惜自己,还要拉着旁人陪你一起痛,你混账!!”
柳常煦咬了咬唇,竭力压下心头腾起的愧疚,更不愿抬起头去看两位哥哥的脸色,只低着头兀自说道:“有了骨中仙,再深的伤也不成问题。”
痛也罢,愧也罢,都不能使他停下。
“你!”姜榕哽咽了,正想再上前一步时忽然被拉住了手腕,他侧头一看,是柳常晖。
柳常晖定定地望着靠墙蜷缩的弟弟,神色晦暗,沉声问道:“常煦,你当真非骨中仙不可?”
他话音一落,不光是怒上心头的姜榕,连自见了血便一直呆愣无话的柳常昊也惊愕地转头循声望去,三道情绪纷杂的视线齐齐扎在柳常晖身上,后者却恍若未觉,直直盯着柳常煦衣襟上星星点点的殷红,眼里哀恸却严肃。
柳常煦闻言,不可避免地怔了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局面能有如此进展,心里蓦地觉得卸了气力,无尽的倦怠与虚弱之感便趁虚而入——左半身因腹间伤处渐起的疼痛已是汗湿重衣,而右半身则被霜雪剑嵌进皮肤的寒气侵袭,却又叫温热的血液四下蔓延,简直犹如冰火两重天,实在难受得很。他攥紧剑柄,深深呼吸几次凝起精神,说道:“当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砸进了柳常晖的耳中,后者闭了闭眼,转而向姜榕说道:“给我。”
“二哥!?”
“你疯了!?”姜榕不解地瞪着他,“万一他真的挺不住……”
“给我。”柳常晖打断了姜榕的话,摊开手掌。
姜榕迎上那道目光,只见其中沉静却不容抗拒的深邃,他倔强地坚持片刻,终究溃败下来,将手探向腰间。
柳常昊看看柳常晖和姜榕,再望了望榻上面色惨白、半身血色的弟弟,幽幽呼出一口气,沉下了肩头。
柳常晖从姜榕手里接过一个三指粗细的瓷瓶,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他愈走近,就发觉柳常煦手上的力道愈发重上几分,本是渐干的颈侧又渗出丝丝缕缕的绯色。
“二哥答应的事,不反悔。”柳常晖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驻足,将手中的东西轻轻一抛,那瓷瓶正好避开柳常煦的伤处落在了他右侧的大腿根上。柳常晖随即退回房门处,静静看着。
柳常煦凝视着怀里的瓷瓶,缓缓露出一丝落寞的笑意,动作极快地拔出软塞,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仰头一口吞下。
霜雪剑随着他的动作由肩头滑落,掉在塌边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