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夏亦身边的弟子又转过了头, 见他胸脯起伏正在大口深呼吸, 便关心问道:“夏师弟, 吃了土豆还在不舒服吗?”
夏亦刚刚度过一股阵痛,便对他笑笑,“没事, 就是要生了。”
那弟子点点头,哦了一声转过身。
然后又慢慢扭头,神情惊愕。
片刻后,冬瓜屋里响彻起那弟子的一声惊叫, 声浪盖住了屋外的电闪雷鸣。
“夏师弟要生娃了!”
一片混乱中,夏亦让冬瓜屋起了一道屏障,给自己隔离出了一个空间。透过屏障,可以看见外面众人慌成一团。
“谁生过娃?谁生过?生过娃的吱一声。”有人在大喊。
“刘师兄, 你自己好好看看, 你说我们这些人谁会生过孩子?”
“那谁接过生?谁接过?也吱一声。”刘师兄继续大喊。
“咱们派能给谁接生啊?连头母牛都没有。”
“那些师姐师妹呢?难道师妹就不是女的?”
“嘁,想什么呢?平常能在滕秀峰偷看一眼她们练功就算不错了。”
夏亦咬着牙对外面喊道:“你们都别进来, 我自己就可以。”
“宿主你别慌,上次奖励不是无痛安全分娩吗?你放心生,等一会儿我就给你用上, 让你无痛还无创。”179安慰着躺在长毛毯上的夏亦。
“可是, 可是为什么要我, 要我等一会儿?”夏亦一边深呼吸一边问道。
179贼兮兮地笑了一声,“因为顾文逐已经赶来了,正和成渝万打在一起。你得让他打完进来, 见识到你生孩子是多么的艰辛,让他以后更加珍视你。等他进来看过你后,再使用奖励。”
“什么,逐哥来了?”夏亦顾不上骂179,已经被顾文逐赶来的消息震住了,连阵痛都忽略了不少。
“是的,宿主,他已经觉醒了全部的能力,正在外面酣战。”179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你没发现雷电已经停止了吗?”
夏亦连忙艰难地起身,让屏障露出一块,对着外面唤道:“师父,我逐哥来了,正在外面打,您快去助他。”
眼见天璇急忙向外走去,夏亦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宿主,你别担心,顾文逐完全碾压住那个发电机,你只管安心生孩子。”179见到夏亦还想从窗户往外看,连忙劝阻。
“来,咱们生孩子,呼气,吸气,呼气,跟着我做。”
“快把那个奖励用到我身上,想疼死我吗?”夏亦忍住又一波袭来的阵痛,汗水顺着脸颊涔涔流下,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本来是为了你好,结果你这么一点小痛就坚持不了。”179见他这副样子也有点慌神了。
这还是一点小痛,你来试试?
紧接着,夏亦就感到所有疼痛像是凭空飞走,腰背也没有了那股坠胀感,全身上下再无一点不适。
他顿时一阵轻松,脱力地瘫在了地毯上,大口大口舒着气,发出了后怕的感叹。
“生孩子真的太难,太不容易。”
“宿主,虽然你不疼了,孩子还是要继续生的。”179提醒道:“你总不能就这样躺着不动不用力吧?”
“那咱们去飘窗旁边,边看着逐哥揍人边生。”
冬瓜屋外,顾文逐手持银色长丨枪和成渝万战在了一起。
成渝万用铁杖飞快地立起一面屏障,勉强挡住了顾文逐惊天动地的一枪。可自己胸口也被气浪击中,往后跌退了一段距离。
“泽渊,好久不见,看来也用不着我去找你,居然自动送上了门。也好,咱们就好好来算下从前的账。”
成渝万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丝,阴恻恻地笑道。
顾文逐浮在半空,身着岐山门派长袍,面沉如水,眼神如刀,狂风卷过身形却纹丝不动,犹如战神降临一般威风凛凛。
“以前你把望岚的行踪告知给吴干元,害了他的性命。今日你又掳走他,想再次加害。好啊成渝万,既然说到算账,就把这新仇旧恨一道来算算。”
顾文逐面色狠戾地注视着成渝万,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冬瓜飘窗前,夏亦分着双腿半倚在靠垫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屏障外,清袖想着外面的战况,又忧心着夏亦,搓着双手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每隔一会儿就要对着屏障内大声问道:“夏师弟,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进来?”
夏亦醒过神来,连忙回道:“不需要,我好着呢。”
又把视线接着投向了窗外。
眼前的顾文逐让他熟悉又陌生,渐渐地,和脑中另一人的身影重叠,融合在了一起。
恍惚中,无数的画面在刹那间全部闪现,夏亦被大量信息排山倒海地冲击,所有过去在这一刻都已全部记起。
“泽渊,哥哥。”夏亦被激烈的情感冲击,用手握住窗棂,含着泪喃喃出声。
“宿主,你还是用下力呀,不要因为没有疼痛就忘记你在生孩子了。”179着急地提醒道。
冬瓜屋外,顾文逐一枪连着一枪,滔天的力量压得成渝万喘不过气来,两个幻身也和天璇及几名弟子战在了一起。
顾文逐脸上不显,心里却很焦急,虽然知道夏亦在那硕大坚实的冬瓜屋里,但是不知道开始有没有受伤。
不由得手下动作加快,灵力源源不绝地释放出来,对着成渝万铺天盖地地袭去。
天璇余光瞥到顾文逐略显急躁,于是在一剑逼退了一名幻身后,对着顾文逐大声道:“你别担心,别急躁,小亦没有受伤,正在好好地生孩子呢。”
生孩子?
顾文逐顿时瞳孔紧缩,牙关紧闭。
在说出这番话后,天璇只见不但没有让顾文逐的动作缓下来,反而更加步步紧逼,长丨枪带着风卷大开大阖,枪丨枪皆是致命狠招,灵力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出。
顾文逐招招紧逼,脑海里不停涌入那日的画面。
他和苍逸飞到岐山脚下那块药田,远远地就见到紫色花束中的那具玉棺。
他的望岚,那个小鹿一般灵动的少年,就静静地躺在玉棺里。
泽渊心里一阵撕裂的疼痛,神情恍惚,差点从长丨枪上一头栽下去,忍住喉间涌上的那股腥涩,加紧速度飞去。
待他从长丨枪上滚落下地,跌跌撞撞奔过去时,小黑扑了上来,咬住他的袍角往玉棺方向拖。
那对花精也互相搀扶着,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他。
泽渊站在玉棺几步远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棺里。
望岚正静静地躺着,黑玛瑙一样闪动着碎光的眸子已经不再,只余留下了两个可怖的空洞。
曾经红润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再也不会用那犹如浇了糖汁的声音,甜蜜地叫着哥哥。
那已经换好的干净衣衫下面,泽渊清楚的知道,白瓷肌肤上是怎样的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小黑扑在棺身上呜咽着,一边看看棺里人,一边抬头看看他。
虽然望岚的尸身都是他抱过来,并擦洗去血迹无比珍惜地放入棺里,但当又看到他了无生机平平躺着时,还是觉得整个人痛到眼前发黑,无法呼吸。
像是有人伸手进他的胸腔,握住心脏狠狠捏紧。
苍逸已经疾步走到棺前,看见棺中少年的惨状,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闭了闭眼睛。
然后就伸出右手,放置在望岚的头顶。
“这是?”花精夫妇见到苍逸这番举动,本应阻止,但因为他是跟着泽渊一同来的,所以两人就抬起红肿的双眼,疑惑地看向了泽渊。
“他是我父亲。”泽渊没有说出苍逸可能还有办法,怕给花精夫妇带去希望,然后又希望破灭。
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就让他一人来承受好了。
苍逸覆在望岚头顶的掌心浮起了几抹柔光,他蹙眉思索着什么。
花精夫妇见此情景,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不由都止住哭泣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他的灵体神魂都已溃散,仅仅剩下几缕,要养护的话也无法着根。”良久,苍逸摇了摇头。
花精夫妇闻听此言,顿时绝望地抱头痛哭起来。泽渊则立在原地,只觉瞬间就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颗心凉得像冰铸成。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布满血丝的眼底一片空洞,嘴里喃喃地说着:“也罢,那我就随他一起去,以他的性子,到了下边看不见会吓得哭,兴许还要受欺负……”
“你想做什么?”苍逸听到他的呓语,不由神色严厉地大声呵斥,“以为殉情很了不起吗?”
泽渊颤抖着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很快就有泪水溢出。
他突然嘶吼了一声,声音好似要滴出血来,充满浓浓的悲凉和绝望。
“泽渊,你给我清醒一点,振作起来。”苍逸爆出一声怒喝,额上青筋暴起。
泽渊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吼,像失偶的孤狼。
接着重重扑倒在地上,十指痉挛地插入泥土。
突然又抬起头,血红的眼底放着狂热和执拗的光,“小岚那么胆小,晚上没有烛火都不敢睡觉,什么都看不见一定会吓得找哥哥,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得抓紧时间去找他,我得去保护着他……”
苍逸垂着眼看着泽渊,脸上神情变幻,百般挣扎。
在看到泽渊伸手去握自己的长丨枪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咬了咬牙,“泽渊,还是有办法的。”
“我可以救望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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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渊盘腿坐在玉棺前,花精夫妇紧张地看着他。
苍逸站在他的面前,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子,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如此吗?”
泽渊整个人已经像是获得了新生,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望着苍逸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我确定。”
“那好,我就取出你一半的灵体和神魂作为器皿,将望岚的几缕魂灵养护在里面。”苍逸闭了闭眼,又继续说道:“从此你也将和望岚一样,直到二十余年后,残缺的魂灵长成。”
“这期间,我也会将你送入其他空间,你将失去所有的记忆,从头活过。也许,你的生命就只有这二十余年,也许终其一生也再见不到望岚,你还确定吗?”
苍逸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泽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父亲,我确定。”
苍逸听到这声父亲,身体微微一颤,神情也为之动容。
接下来,泽渊的记忆就很模糊,迷蒙中,他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扭曲着的光旋,似乎具有无尽的魔力,吸引着他向其飘去。
在他彻底进入那光旋时,一道黑影闪过,似乎是小黑也呜咽着扑了过来。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心里只默念着一个名字,望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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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逐运起挟山超海的灵气一□□去,成渝万眼见不妙,急步往后,堪堪躲过一枪。
他眼见顾文逐现在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地一直狂攻。眼底充血,神情似是狂热又似是悲痛,不由冒出一股寒气,从心里畏惧起来。
看了看周围,自己的两个幻身已经被天璇刺倒一个,名一个被众弟子围着,也是左支右拙,身上连中数招,眼见也要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