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则敛了下眉,显然不赞同,“你,”
赵无眠说,“反正我今天下午也没事。”
“而且那里我挺熟悉的。”
“.........”
“可是,” 江一则仍然不是很愿意。
他觉得,赵无眠为他做的太多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把江海潮那边的事告诉赵无眠。
江一则连个碗都不肯让赵无眠洗,根本就不想把他卷到这一大堆破事里。
谁知道他这个找上门的妹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歪心思呢?
“没关系的,” 赵无眠应该是看出了江一则的想法,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有什么事的。”
江一则正常上班的时候是很忙的,特别是重新跟赵无眠在一起后,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加班,那么白天要做的事就变得更多。
他实在是没空。
赵无眠带着江一婷去了殡仪馆。
这个小姑娘一路都闷闷的,不怎么说话。
赵无眠没话找话,“就你一个人吗?”
江一婷点点头。
可能是赵无眠给她的感觉比较有亲和力,她安静了会儿说,“因为爸爸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了哥哥,所以妈妈就不让我去爸爸的葬礼了。”
“但其实爸爸之前也给我留了点钱,没有给哥哥的多,可是也有一点。他不让我告诉妈妈,可能是怕她败掉了吧。”
赵无眠不知道对这个家庭该如何评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姑娘。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开口。
到了殡仪馆的骨灰存放处,赵无眠跟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江一婷看起来也并不太想让他陪着一起进去,赵无眠干脆就呆在了门口。
在这个有些特殊的场所,他这个正常人看起来反倒不那么正常。
今天是个很有北方特色的晴天。天很蓝,阳光直来直去,风冷冷的,有些干。
赵无眠坐在存放处门口的台阶上,有种莫名的沧桑感。
来殡仪馆做社会实践——这么有想象力的事,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赵无眠在象牙塔里长大,成年后跌落人间,曾经对生活失去兴趣、不再热爱。可当他走进殡仪馆,他的本能会告诉他:他仍然留恋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像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一样。
若死亡值得哀悼,那么活着的每一天都应当竭尽全力。
江一婷在里面没呆太久,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
她看着跟之前的差别不大,都是闷闷的,像快要下雨的阴天。
就是眼睛红了点。
赵无眠看着她,越发感到对江海潮难以评价。
江一婷愣愣地走过来,和赵无眠一起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赵无眠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论出于什么,他都不能把她一个未成年人单独扔在这儿不管。
“你家住哪儿?” 赵无眠问,“待会儿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江一婷摇摇头,“不用。”
过了会儿,她突然开口,“其实我小的时候,爸爸对我还是很好的。”
赵无眠偏过头去,却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宣泄一下心里憋了太久的东西。
“后来,后来...” 江一婷顿了顿,“可能是我实在太笨了吧,尤其是跟江一则比。”
“我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好,尤其是理科。我爸甚至因此怀疑过我不是他亲生的,因为我比江一则差得太远了。”
“你跟江一则是朋友吗?” 江一婷看着赵无眠,眼神有点懵懂,“那你学习肯定也很好吧。”
“嗯...” 赵无眠想了想,实在是不想骗人,“还...行吧。”
“爸爸不喜欢我,后来妈妈也不喜欢我了。” 江一婷说着,感觉要哭但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我有时候觉得江一则就像个太阳,他很亮——当然,这是他的自由,他也没想过要害什么人。”
“但离他近的人就会被灼伤,甚至被烧死。”
江一则今天大概是八点下的班,他离开公司前给赵无眠打了个电话,想问他现在在哪儿。
赵无眠没接。
这个点儿赵无眠肯定不会还在殡仪馆,江一则边打电话边把车开回了家。
毕竟赵无眠在家不接电话,是时有发生的事。
但江一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一路都在盘算如果赵无眠还没回家他要去哪里找人。
江一则心事重重回到家,发现客厅没人,但灯是开着的。白色柜子上摆着赵无眠的手机,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
赵无眠在洗澡。
浴室里温暖的灯光透出来,江一则心里顿时柔软了起来。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我回来了。”
“知道了,” 赵无眠模糊的声音隔着水声传出来,“你去喂一下白白吧,我今天还没给它倒猫粮。”
赵无眠在洗澡,江一则就蹲在猫窝前看照夜白。
照夜白是只成熟的猫咪了,吃起饭来井井有条,还时不时喵一声表达惬意,完全是可以做吃播的水平。
江一则蹲了会儿,突然房间内黑了下来。
浴室里水声停了,赵无眠喊道,“是停电了吗?”
江一则站起来,拉开窗帘,发现对面楼层也是黑的,“对,整个小区都黑了,不知道是不是计划停电。”
“谁家大晚上计划停电啊?!” 赵无眠的声音有一丝崩溃,“我还在洗头呢!”
“你...” 江一则走到浴室门口,“摸黑能洗吗?”
“不行。” 赵无眠说,“你去拿个手电筒给我。”
江一则从柜子里找出了两个应急手电筒,放了一个在客厅,自己拿着另一个敲了敲浴室的门。
“你直接进来吧。” 赵无眠说,“我现在没法儿给你开门。”
江一则举着手电筒打开了浴室的门。
莲蓬头虽然关了,但里面仍旧很潮湿,泛着一股热热的白雾,有几分像仙境,也有几分像雾霾天的北京。
手电筒的光毫不留情地打进去,一片氤氲中赵无眠的身影又清晰又模糊,在光影之下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身上不着寸缕,薄雾与黑暗是唯一的遮掩。
江一则顿时有点卡壳,“我,我,”
“我把手电筒给你放在这儿吧。”
江一则说完,把手电筒放在了洗手台上,转身就想走。
赵无眠重新打开了莲蓬头,光线太暗没控制好水量,飞溅到了江一则身上。
江一则下意识一躲,赵无眠却喊住了他,“你等会儿。”
“怎么了?” 江一则问。
“这里还是太黑了,” 赵无眠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怕洗发水冲不干净。”
江一则:“.........”
敢情你平时洗头能看清自己的头发?
江一则犹怔在原地,赵无眠已经凭借优秀的夜视能力把莲蓬头拿了下来,并精准地递到江一则手上,“你衣服反正已经湿了,不如进来帮我冲下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