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雍鸣雁,旭日始旦。暮色已至,月明星稀。”谢苏神色淡淡,“你二人的名字倒是相互呼应。”
捻起茶杯喝上一口已凉掉的茶水,月暮声音很是清冷:“一个黎明,一个黑夜。月过阳出,阳落月起。”
脑海中浮现之前查到的那些事,谢苏委实多了几分不耐,虽然这怒意并非是对着眼前之人,但也心知他这两年并不是全部冲着自己而来。
深吸了口气,谢苏缓缓道:“所以阁下到底在不放心什么?”
“他为舍弟,总归是不放心。”月暮看着他,直直的看进他那双眼:“这两年并非是不放心谢大人的为人,只是当年之事,我仍是想与他见上一面道个歉。”
“可他不愿见你。”谢苏毫不留情的戳中他的痛处,“你既然也知晓他在我这过得很好,又何必要来打扰他?让他想起那些难过的事?”
“当年之事害他差点死在燕城,即便这是隐阁上任阁主所做的决定,但若不是月旭对自己狠,他早已在五年前消散在这世间!”说到最后,谢苏的向来温和的声音隐隐多了几分怒意。
“他性子漠然,对万物看似不关心,不在意。可阁下当真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他当真不会在意那件事情吗?被自己的父亲舍弃,舍身为救兄长。”
“你说你想要与他道歉,可他从来都没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从头到尾没有怪过你。”
“月阁主分明知晓他的性子,又何必挂在嘴角说着道歉?”
咄咄逼人的话直戳进心底最深处,月暮脸色白了又白,眉眼降下一片惨淡。
“我与他……当年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我,说他已找到对自己好的人,让我们当他那日早已死在了燕城。”
“他说你给了他一个家。”
“他心知父亲性格,便放言若是我父亲敢对你出手,他便毁了隐阁。”
没有血色的唇瓣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月暮继续说着:“我想知道能让他说出这番话的人究竟是有多好。”
“直到我看见了在你身旁的他。”说着月暮抬起眼看向他,声音低压而平缓:“除了吃的,我从未见过他对谁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他眼中的光是因你们而在。”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知晓他为何甘愿踏入朝野,成为你的属下。直到我看见,什么属下?你可曾将他当属下?哪家属下会直呼主子的名字?你对你身旁的人都是拿之真心当朋友,当家人,你确实给了他一个我们所不能给他的家。”
“这两年里,我会在想。那是否只为表面,毕竟像你这种位于权势中的人哪里会有真心?我开始期望你有一天会改变,这样,我便能光明正大将他带回隐阁。”
说到最后,月暮苦笑一声,对自己这个弟弟多了几分羡慕:“可我错了,他的眼光很好,他在你们身边很开心。”
“那是在冷冰冰的隐阁所无法给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听完这些话谢苏没有表情,他轻抚着小乌鸦,徐徐慢道:“我不会阻止你与他的相见,但我不希望你违背他的意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见月旭可以,但要他愿意见你才能出现在他面前。
月暮哪里会不知晓他的意思,一声叹息,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瞬便恢复如常。嘴角嚼着一抹笑:“我明白,他在你这我很放心。”
“叨扰了,便先告辞。”
“哦对了。”谢苏喊住他,提醒道:“这里不隔音,月旭的房间就在你背面隔着的那道墙后。”
“……”月暮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他呆滞的看向这人,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在玩我?
“嗯哼。”谢苏挑起一边的眉,好心情的道:“我可没骗你,你现在不管从哪出去他都在哪等着你。所以我建议你,直接从门口走好了。”
微眯起眼,月暮声音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你为何不早说?”
摇摇头,谢苏上下打量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以为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么多?”
心中确实有芥蒂,但月旭哪里不知晓自己的兄长这两年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他。
江湖中最冷血的杀手阁阁主站在门前,此刻仿佛只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兄长在想着怎么取得弟弟的原谅。面上犹豫着纠结着,攥紧了拳头踌躇着不敢打开那扇门。
“快点。”谢苏不耐烦的催促着,“磨磨唧唧。”
此话一出,月暮咬咬牙,最终还是抬起手推开那扇房门。
门开了,那张跟自己五六分相像的小圆脸印入眼前。两人面对面站着,明眼人一眼看着就知这两人是兄弟。
嗓子干涩,喉结滚动,终是再次喊出那声:“小旭。”
“嗯”了声,月旭后退一步:“我下午瞧见你了,出去说。”
“好。”
这时元初也打开了房门,大步走来一把拉住月旭,眼睛却是警惕着看着另外那人,不放心的道:“我跟你一块去。”
被这眼神看着,月暮一点都不恼。他是记得这个人的,任由被自己弟弟欺负着买各种好吃的,明明看穿了那些小把戏还是宁愿宠着他的人。
他叫元初。
【作者有话说:“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出自[先秦]佚名《邶风·匏有苦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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