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珣打开请柬的时候,唐九宁凑上前瞄了两眼。
金底黑字,字迹龙飞凤舞地从纸面上一一跃出。
十二月初六系谢某五十岁之寿辰,特于太清山略备薄酒……
唐九宁略一思索,便想起谢南靖之前提过,下月初是谢盟主的寿辰,想不到请柬这么快便送来了。
江珣手指一并,倏地将请帖合上,对上唐九宁略带期待的眼神,他眉头一挑,问:“你想去?”
唐九宁反问:“不带我去吗?”
江珣挥了挥手中的请帖:“上面说了,请挚友二三。”言下之意是,你凭什么身份去?
唐九宁在这种时候脸皮就会异常地厚,她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江珣也不会那么小气,于是嬉皮笑脸道:“好歹我也喊你一声表哥。”
江珣盯着唐九宁看,突然嘴角一弯:“喊一声。”
唐九宁:“……”
“表、哥。”一字一顿,仿佛要把每个字在牙缝间咬碎。
唐九宁的头被请柬轻拍了一下,江珣起身,笑得心满意足:“准了。”
十二月初六,太清山。
唐九宁只见过谢阳一面,不难看出,谢阳虽身为盟主,却没有君主的威严,是个随和且爽朗的人。
即使是五十大寿,也不喜铺张。谢阳知道,若是广发请帖,指不定迎来五洲四海的各路“妖魔鬼怪”,比如那贺礼,一件比一件气派,差点没把家底整个掏出来送上太清山;而那拍马屁的话,听着一句比一句匪夷所思,简直把谢阳吹成神仙。
吃一堑长一智,这五十大寿,不如请些世交挚友,小酌一杯,更让人舒心。
至于和盟主交情深厚的,无非是那几大世家。毕竟几位世家掌门,和盟主一道力战魔门,驱除万魔窟,维持了修真界的秩序。
说白了,就是老战友。
只不过,当年的五人,一个年纪轻轻便退休养老,为灵奚岛岛主白音;一个风光十几年最后锒铛入狱,为金紫门掌门王元洲。能来叙旧的,也不过两人,一为玄天阁老阁主江铭风,二为长乐山庄庄主顾泽堂。
唐九宁第一次上太清山,只觉这不愧是天下第一门。
山门前的古木郁郁葱葱,却没有一片残叶,显然是道童每日悉心打扫。几座孤高的山峰周边,雾气飘渺,随意择处山林,不乏打坐修行之人,从着装至修道的态度,皆一丝不苟。
唐九宁见过了金紫门的富丽堂皇,再看太清山,只会觉得太清山古朴中透露出一丝清贫。
屋子是老旧的,寥寥数几,次第坐落于各峰。灰墙上的裂痕已有些年头,甚至从中抽出了一丝嫩芽,可见多年不曾修葺。不过这也恰好说明,拜入太清山的人,都是潜心修道,没有被这清苦的环境给赶下山。
是夜,月亮挂上树梢。
宴席摆在梅园里。几张桌椅,几盘小菜,没有笙歌燕舞,只有红梅零落成泥,伴之酒香浓浓。
江铭风和顾泽堂两位掌门,拖家带口,上门祝寿。江铭风带了江珣和唐九宁两位小辈,而顾泽堂则带了两个儿子,顾子翌和顾子言。
嗯?顾子翌?
唐九宁怔了一瞬,便凑到江珣耳边,咬耳朵道:“他怎么还活着?”
江珣眉头一皱,偏过头,靠近唐九宁的耳朵轻声道:“我也很意外,还以为他早被火麒麟给吞了。”看来他对四肢完整,毫发无伤的顾子翌,颇感可惜。
“你们两人在悄悄说什么呢?”
谢阳兴致正好,喝得微酣,拿着酒杯的手指向唐九宁的方向。
顾子言笑嘻嘻地接过话:“谢叔叔,阿珣和小表妹关系好,说的是悄悄话,怎么能让您知道呢。”
江铭风瞥了一眼两人,脸色冷了下来。
谢阳没注意,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九宁看了片刻,问道:“姑娘是齐北王赵肃之女?”
“是,小女子赵宁,见过盟主。”唐九宁颔首行礼。
谢阳又问:“可有婚配?”
唐九宁:“……呃,暂无。”
“姑娘看我儿南靖如何?”谢阳看了一眼谢南靖,笑道。
唐九宁一怔。怎么突然扯到这事上了?
其实谢阳会有此问,是因为当日在鉴宝大会,他看见谢南靖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万魔窟的人走。毕竟母亲死于万魔窟之手,谢南靖比之他人,对魔道中人的恨意更甚,但也抵不过一女子的安危。所以谢阳格外留意这小姑娘。
而唐九宁觉得谢盟主定是喝高了乱点鸳鸯谱……
一般女子被问到这种事,大概会害羞地低头,浅笑不语。但是她对谢南靖毫无想法,总不能假意羞涩蒙混过关,容易让人误解她。
唐九宁抬眼,正好对上对面谢南靖的目光,面色平静,眸光微动。她一下子就语噎了,不知到底该回句什么话比较合适,既不会拂了谢南靖的面子又能婉拒盟主的好意。
可这片刻的沉默,在他人眼里,却多了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特别是唐九宁在绞尽脑汁思考时还和谢南靖四目相对。
总让人觉得,或许有戏。于是当事人还没发表意见,周围的人却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哎,小表妹别害羞。”顾子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自从百门大会以来,南靖兄对小表妹一直照顾有加,这我们都有目共睹。”
唐九宁立马给顾子言使眼色,别说了,快闭上你的嘴!
顾子言置若罔闻,视线越过谢南靖看向谢南蓁,套近乎道:“对吧,南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