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阎手指一弹,分出灵元珠里的一缕灵气,注入谢阳的额头。
谢阳猝不及防,灵气尽数进入体内,在四经八脉里剧烈游走,他一时承受不能,捂着胸口喘气:“你什么意思?”
“我在灵力中掺杂了煞气。灵元珠若是被毁,你体内的这一股煞气就会让你成魔。”九阎说罢,手一挥,分出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只是神情木讷,似是没有魂魄。
“你可在仙家众人面前斩了‘我’。”他指了指另一个□□,“如此,你便可成为率领仙盟的人,成为修真界无人能敌的存在,”
谢阳立刻明白了,他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拜托你。”九阎的身影逐渐模糊,化作一团黑雾,携着灵元珠消散在空中。
贺辛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真正的九阎已经离开,留下的那个只是没有神识的□□。
目光再次转回阵眼前,却发现谢阳仍站在原地,没挪动过一步。日头逐渐西移,贺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怕谢阳会站到地老天荒。
忽然,谢阳动了,他走到了阵眼前,面对地上红色的阵法图看了片刻。
他要做什么?毁掉阵眼吗?贺辛想。
谢阳抬手,手掌间灵力翻涌,阵眼在他的驱使下,发出了红光。
他这是在启动阵法!贺辛悚然一惊,猛地窜了出去。
然而已经太迟了,张岭镇四周陆续有红光窜上天际,在空中连接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一张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嘴,一口咬下了整个张岭镇,顿时血肉横飞。
一声接着一声的尖锐惨叫传入耳朵。
贺辛的步子顿住了,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是一种愤怒与恐惧的杂合。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谢阳的领子,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阳的眼皮轻轻一掀,看向贺辛,像是轻描淡写又像是沉重无比:“这是最好的机会,借此一战,仙盟就能登上修真界的顶峰。”
贺辛一怔,松开了手。
谢阳整了整领子,提着剑向前走去,步履沉稳,从不回头。
……
“他为了当上盟主,为了仙盟的荣耀,不惜以万人性命为代价……”贺辛扶着程非慢慢站起身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贺辛的话像一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中,砸得人一阵心神恍惚。
“不、不可能啊,盟主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准是那人在胡说八道。”
“可是,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反倒觉得煞有其事……”
“若是真的,那、那也太可怕了,难以置信……”
心情复杂的不只是仙家众人,还有万魔窟的人。
宣年儿美艳的脸皱成了愤怒的模样,握紧的拳头轻颤:“原来是这样……”她抬眼看向谢阳,恶狠狠道:“原来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定要杀了你!”说罢手指成爪,疾风骤起。
“退下。”唐九宁的背影挡在宣年儿面前,她横刀一挥,黑雾缠绕上手臂,微微侧过脸,对站在身后的万魔窟众人沉声道,“你们别出手。”
唐九宁转眼,目光上挑,狠戾的眸子里染上一片猩红。
“交给我。”
谢阳与唐九宁面对面,他沉默不语,唯有周身灵力涌动,几道剑影随即浮现在身后,灵机如波纹一层层荡开,蓄势待发。
气氛在紧张之中拉扯,围着的人纷纷散开了些。
“顾子言!把灵元珠扔过来!”唐九宁吼,身影一闪,强攻而至。
顾子言捏了捏手中的珠子,咬了咬牙,用力掷出:“接着!”
谢阳的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长的曲线,交缠着直逼唐九宁。
“砰——”
半空中发生剧烈的爆炸,唐九宁的身影从烟雾中落下,半跪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立刻有数人围了过去。
“尊主!”
“尊主——”
“宁儿!”
唐九宁抹了一把嘴,站直身子,高高举起一只手。众人的步子一顿,纷纷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黑刀已经飞至灵元珠上方,像一把高高悬起的斩首之刃。
刽子手站在地面,嘴角挂着一丝笑,抬起的手轻轻挥下。
“咔嚓”一声。
碎裂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荒原的角角落落。裂痕如蛛网,密密麻麻瞬间遍布珠子表面。
众人的心像是被狠狠击了一下,睁大的眼睛里皆是不可置信,仰着脑袋仿佛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还你们。”唐九宁一个响指。
“砰——————”
一股猛烈的力量从灵元珠内释放,碎片四溅,刹那间炸成粉末。白光倾泻而出,流窜十里之远,笼罩在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
人们抬手遮眼,透着指缝看去,强光之下一切都在快速且剧烈地改变。
周身灵力四溢,灵机充沛,源源不断的力量游走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仿佛在顷刻间解掉了身上的枷锁,人们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掌,虚握了几下,一丝狂喜漫上眼底。
这股力量,像是海上骤起的巨浪,汹涌澎湃,瞬间席卷至九州大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同样感受到了一股灵力的震动。
极上谷的杜超群,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浇了十几年的百灵草居然开出了零星小花;苍海派的何凌松,发现停滞不前的灵力突然开始流动,闭关两年终于在此刻悟出了一点门道;而玉芝楼里的药童们,不明所以地欢呼起来,个个张着手臂到处乱跑,给安静的阁楼平添了一丝喧闹,王之玉则倚在门边上,怔怔地望着天:“果然啊……”
满世界都在欢喜,江珣的眼神却一黯,像是失了颜色,他看向站得笔直的唐九宁,口中的叹气声闻不可见。
光芒逐渐散去,洪长老在空中虚抓了几把,连点灵元珠的碎末都没有捞到,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去,指着唐九宁骂:“你!你可知灵元珠是何等宝物!居然一刀砍了?”
唐九宁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她碾了碾手指上沾到的碎屑,开口道:“我不砍了它,便无法证实给诸位看,贺辛说的——”
她的眸色重重一沉,像是往血水里扔了一颗石头,砸起了一片火红的怒意:“究竟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呼出声。
那人指着谢阳,手指不断发抖。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谢阳脊梁挺直地立在那,一缕缕黑气从他身上散发,爱怜般地纠缠着他,跟诅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