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着时间紧急,我没有给肖琪打电话,然而肖琪在百忙之中十分兴奋地拨给了我。
他在电话中说是陆桥之的团队与他协商的结果,他哪里了解什么八卦啊,顶多见过某几个丧失师德,压榨新人研究员学生的情形,揭露的内容他都没怎么看完全,就答应了团队的要求,学习了营销步骤,现在正进行到了装死——不在线不回复不承认的阶段。
然后他邀功似的让我去看他舌战群雄的评论,我应声去看了,发现他的确将克制和严谨的研究员形象维护得很好,伪装旁观者,用亲身实例证明了其研究团队中的恶劣行为。
问他怎么会同意做这件事时,他笑了笑,“你也看我不像会做这种事吧,本来也不可能做,因为一开始偷偷研究,只是充满智慧的研究员天性中含有叛逆和自大。它们让我质疑疫苗的合理性。”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就觉得这种反对越来越可信,又看到了受到疫苗伤害的群体,那就是对我的鼓励。”
“我准备了好几年了,到这时候,只要能把成果展示出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在话筒一头止不住微笑着,仿佛见到他夸赞自己时龇牙咧嘴的自信表情,便真心实意夸了他,让他随时注意安全。
陆桥之那会儿在批阅公司里的材料,如同以前一样没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这场事件中的局外人,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感慨:“我大概知道什么叫无孔不入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了。”
他闻声偏头看我,很微妙地耸了耸肩,表达了自己的不在意。
群众也不总是爱看生命攸关的“大事”,研究员的操守问题在此刻爆出来,无疑是激起了他们的八卦心态,而且生活中涉及到了人品问题,说小也不可能小,印象分已经被败坏了。
这一新闻横空出世,不知道那些投资商有没有准备,不过研智一团糟已成定局。多年下来,他们的团队人员已经换了不少,新来的不如旧人小心谨慎,又不如他们会操作这种事,无疑只能保持沉默。
等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陆桥之这边终于开始正题,请那几位久不联系的血液提供者,也就是受到soul疫苗限制而痛苦的项目支持者加入采访,正式向公众说明了灵魂伴侣背后隐含的药理与心理上的生效的前后差异。
至此,事件的讨论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几乎达到了向受害者一边倒的极端情况。拥有灵魂伴侣印记的一部分人群,多多少少在与伴侣度过的日夜中体会到了这一点区别,不再选择用印记自欺欺人,动作快的甚至已经开始跟着号召支持这项除去soul疫苗全民注射资格的运动。
一贯作为大小运动主力军的青年比前者反应地更快,他们之中大部分尚未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细究真相后,已经开始急切地寻求消除疫苗影响的方法,纷纷发起呼吁。
而政府作为旁观者,开始便对疫苗采取放养的温和态度,不算支持也不算反对,现在有另一种声音的产生,他们并没有着急管理。
又过几天,事件发酵成熟,陆桥之作为前端青年创业者,申请相关医学研究会,以个人名义“中途”参与跟踪了这场闹剧,几位受害者得到了以他为首的官方的庇佑,向公众透露的消息越来越多,那家空壳公司在此刻又活了过来,声明一切爆料都不是空穴来风,而他们已确定初步的消除药剂的配方,不日将报送相关单位,进行检测和后期的伦理、安全认定。
同时,他们还贴心地说明,这一消除过程对于疫苗生效者来说必将是痛苦的,对于广大年轻人来说,实验证明则好得多,请各位耐心等待。
公关用词不急不躁,还十分有所保留地说是这样,只有我知道他们准备得有多齐全。
且只要速度快一些,公众的关注点就不会放在“这个团队究竟是不是有组织的,它避开了所有资本镇压和官方管理”上,转而歌颂他们纠正错误所得,赞扬他们为人类作出的新贡献。
陆桥之盯着我看完最新则的解析文章,将我揽入他怀里,稍显疲惫地咳了一声,说:“一开始研智的公关由贺氏全权负责,下面的人以为小打小闹,没上心,等看见我那个空无一人的公司才开始慌张,来不及了。”
“所以?”我配合地好奇。
“所以他们直接进行了评估,退出了幕后,现在研智是其他几家在撑着,都没什么好担心的。”陆桥之抚着我的脸颊,解释道。
以外行的角度能理解,贺氏的投资对象的确有研智,而集团太大,项目也多,缺一个还有其他的来补,及时丢卒保车是明智选择。
可陆桥之说完了也不让我走,他捏着我的耳垂,跟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凑近我,“陆远怕我做出什么事拉陆氏下水,我没同意,要对付贺氏的事还没出来呢,你不问?”
我前几天刚知道陆远被陆桥之夺权的经过。陆远年纪大了便防不胜防是其一,后来陆氏是陆桥之一手奶孩子一样奶回来的是其二,谁说话更有分量谁就上位是毋庸置疑的,现在除了还有点钱,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这样,陆远看到了陆桥之不同寻常的动作,大概并不知道是什么,既拦不住他,也不可能提醒贺氏,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想了想,我捏捏他的手腕让他松开,“你提交证据请求公诉,曝光次女多次虐待长子,杀人未遂,绑架成立,再追溯过去,查明她雇人犯罪的事实,然后再把贺氏和研智有关联的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群众都会帮你定夺好,集体送贺木云进牢房。”
“然后呢?证据方面,烟——庄昼,他们那边同意出证了?”我从这几天送来的材料旮旯缝里找到了烟哥的名字,疑惑地看向他。
录音找最厉害的软件工程师和调试员也只能恢复九成,剩下的全权让当事人作证就好,贺木云好歹指派过人手追踪他们,以他们的精明,肯定留有相关证据,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江明风把最终方案给你了?”他听了我这话,比我还要疑惑。
我看着他,故意地,绝对不让他有一点邀功的小心思,“我猜的。”
陆桥之眉头皱了一下,好像有些无奈,直接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说:“嗯,都同意了,上面的保不住只能丢棋子,但到时候都会指认是贺木云亲手杀的人。”
“那绑架呢?需要我出庭吗?”我颠了颠他的脑袋,问他。
“不用,会找代理人的。”陆桥之连轴转两个多星期,看起来是真困了,声音逐渐变轻:“不让你看见她。”
我心头暖了一下,想到贺木云和陆远之间的联系大概率被陆远处理得干干净净了,便顺应好奇,悄声问了一句:“那陆远…你准备怎么办?”
看他就快睡着了,我才问的这个问题,结果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拉我躺进他怀里,接着又闭上眼,缓声道:“让贺木云拉他进水的话,两方一来一往行动,会更让人怀疑从soul疫苗到贺木云犯罪的问题上,我表面主持公道,其实和贺氏商业竞争的概率比较大,容易被他们抓到破绽,他们就可以先用我假意以个人名义参与维和,实则代表陆家恶意竞争来转移视线,争取时间解决问题,加上以我和陆远的关系,大义灭亲恐怕会让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和你身上,后面要行动就困难了。”
陆桥之顿了顿,“我想,万一赔上陆氏给他做送别礼也太贵重了,所以应该会先让他退出陆氏管理层。”
“发公告的时候会改改措辞,明白人自然会懂得他‘退休’的意思,他平生最受不了没面子。”
我们都知道陆远的出身,走到今天,一切都是为了权力和身份,这样做的确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之一。而就目前的情况,疫苗问题上,陆氏的陆桥之是幕后主使人这点,绝对不能暴露,让他卸任不露面,是最稳妥,也是最佳的处理办法。
陆桥之轻轻呼吸,仿若意识游离,吐字倒还清晰:“不过还没结束,他会被监视,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他要为对你和母亲做的事负责。”
说完这话,他便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