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琪重又回归到忙碌于研究的状态,提到新来的研究员,他惋惜地向我说明,各位并不是没对soul疫苗的作用方法有所怀疑,但他们一部分善于劝解自己,疑问立马因“别人没有提出同样的”而消散;另一部分,不必说的人在高处,他们爱惜现在的羽毛,想要说的人在低处,贺家耳目多,不敢轻举妄动。
对陆桥之,他仍然有不能很快消散的敌意,只实话实说,他以后做研究没钱,终于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了。
这是他的原话,我转述给陆桥之时,陆桥之挑了挑眉,补充了一点:“他还可以把工作丢给手底下的人。”
我给他系着领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肖琪呛声了,虽然是背后行为,但仍好笑澄清道:“肖琪喜欢亲力亲为。”
陆桥之不和我纠结这一点,听我这样说,就同意了我的话:“看得出来,自己当自己的实验品,注射药剂。”
他好像变得小心眼了一点。
不过说到这,“你不也是么?”
陆桥之低头看我,似乎颔首,似乎扬颌,我把领带放服帖以后,他便也挑了一条帮我系。
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呆想了想,觉得陆桥之和肖琪很像同一类人,都对自己很自信,连带着我受到感染,也主动要求去当被实验者,又因为自信得很,所以最后同意了我的请求。
按道理来说,应该能相处得来啊,总不可能是同性格相轻吧。
陆桥之很快系好领带,捏了下我的后颈,让我从短暂的走神中回来,沉声道:“出去了。”
今天在易缘山脚下,我们结婚的地方有场宴会,由陆氏举办,各大媒体受邀,据说要向公众宣布一些与最近发生的事有关的信息。
我没问陆桥之具体要说什么,他最近下了班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不累的时候会告诉我进展,累的时候就第二天再说,应该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从车上下来,进入内厅之前,我作的是安静待着等待结束的打算,进酒店的大门后,这一念头便被打消了。
来的人比想象的多,镜头大炮和话筒抵在面前,还以为是走在红毯上,怕倒没那么怕,就是闪光灯让我张不开眼。
陆桥之揽着我的肩,带着我朝前走,身边的保镖随后尽责地将人群往外围挡出去,维持了下秩序,请他们落座。
过了十几分钟,整个厅内终于稍稍安静下来,我又被前来问好的宾客拦住了。
陆桥之与到场的客人说话,并没有多让我开口,这次又是没和我介绍他们,但前来打招呼的和没来的,好像总在若有若无地看着我,在走掉一对的间隙,他和我咬耳朵:“看到了?”
看到什么?我懵懂地看他一眼,恰巧台上响起了一道音乐,他便捏了下我的手心,整理了下外套,走到了台上。
我对结婚的记忆不够深,只能记得一二关键片段,大致的环境色调还有点印象,也是与其他伴侣结婚时一样纯洁的白。
今天的光与当时也差不多,纯白透着暖黄,整个会厅整体设施简单,没有座谈会庄重,因为印象变化的加成,我觉得还有点温馨。
陆桥之站在演讲台后,挺拔英俊且不怒自威,声音和缓,陈述清晰利落,相继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最后说希望大众关注到药剂的先驱研究者。
我眨了几下眼睛,心下突然有些微妙的愕然,抬头和陆桥之对视着,听他缓慢说:“我们的研究成果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相关实验室透露,其中已逝世的林伯仪先生和成歌女士在项目的开展和要点问题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经沟通,我们就消除药剂这一项目的署名研究者达成一致,即林伯仪和成歌两位,他们将代表参与项目的所有研究员接受一切可能的荣誉,他们的坚持也将激励后来者不断研制出更完善的医学药物。”
下面坐着的众人纷纷讨论起了我的父母亲是哪家研究所、实验室的学者,而直到坐上车,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桥之坐在一旁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气,倒是放松了,我盯着他,声音微颤:“没必要的。”
他转头看我,在昏暗的路灯光下,表情不是很清楚,然后拉了我一把,让我坐在他腿上,接着捏了捏我的腰让我放松。
车厢也没高到那种地步,但我知道他是要和我说悄悄话。
我双手环在他的肩膀,上半身伏到他身上,听他轻声说:“有必要。”
“记得我说过吗,我找了许多实验室,因为你才找到肖琪。”陆桥之拍拍我的后背,“但在此之前,因为你,我也找到了你父母亲的资料。”
“因为和你相关,我多看了几眼,当时没在意,后来肖琪加入团队,他的父母看出来他在做什么了。”
肖琪的父母对肖琪关注颇深,只有肖琪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通讯录联系人被父母复制了一遍,电话拨到陆桥之的手机上之后,他们请求陆桥之保护好肖琪,并且全力支持项目的开展。
陆桥之说后来就到了合作部分,停顿了一下,他问我是否还记得结婚后,他有一次躁郁症发作,肖琪去找他时劝他的话。
说的不是开心的事,他却很奇怪地有心思开玩笑,说肖琪嗓门那么大,应该能听见的,但可能记不清了。
我盯着他因窗外的光忽明忽暗的眼睛,想了想,问他:“是不是,你必须,至少要把这件事完成?”
他表情有一瞬怔住了,随后笑笑,大概是想问我记性这么这么好,被我严肃的表情压得没说。
“是。”陆桥之拍拍我的腿,让我往前坐,不要滑下去,然后说:“虽然合作了,但我后来生病,快撑不下去了,他也没办法,去找了自己的父母亲,然后他的母亲便突然告诉他,说你的父母曾经也是做这项研究的,并且一定要他和我说。”
母亲和父亲偷偷做这项研究,我还以为他们是完全保密的,又或许…他们自己也没发现被朋友知道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发音困难,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这件事就是…你就…”
“所以,我才继续做下去了,因为高中的时候,你好像是很讨厌soul疫苗的,这样做,也是想为你做一些事。”陆桥之笑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他用的是“离开”这个词,我却明白他所要表达的实际意义。
或许用固执这个词形容他根本不对,他就是极端。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极端想获得,对自己讨厌的东西,极端排斥,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还在说:“没有这一层关系在,这个项目没法进展,后期也是用他们的成果调整了配方,肖琪也同意了,认为叔叔和阿姨实至…”
未等他说完,我凑近贴住了他的嘴唇,把他的话堵在嘴巴里,不让他说了。
下巴上清凉的须后水的味道和湿热的口腔至少能让我安心一会儿,他的话语只会让我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片刻后,嘴巴离开他,我小声喘着气,警告出声:“没说明白,瞒着我,生气了。”
陆桥之搂紧我,话音带着笑意:“我哄你。”
他这态度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觉得他没什么诚意,又不好当场发难,歪头去看窗外。
窗外光影斑驳,花叶簌簌,似乎要下雨,我看车子穿过无数高楼隧道,往远郊驶去,景象变化莫测,回头埋在陆桥之耳边。
心脏附近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裹着无数的话语欲将喷薄而出,我抑制不住,却又不明白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后只说出一句:“谢谢…”
陆桥之呼吸停顿一瞬,几秒后偏过头来吻我,“嗯。”
两个不会爱的人曾经踏上了探索的道路,期间遇到误会与阻拦,虽然困难重重,但总会获益颇丰。
所以到这一刻,我方才明白。
爱使人胆怯,爱使人勇敢,爱使人悲苦,爱使人欢愉,爱使人遍体鳞伤,爱使人久伤痊愈。
爱终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