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柔顿了顿,将那个推远的饭盒拉到身前。
她又想起前世被赶出沈府,自己曾经过得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吃的是糠米烂菜叶,住的是尼姑庵的柴房。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绝不!
沈月柔眸子里透出坚定,就算这后宫是龙潭虎穴,她也要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再不会像前世那般浑浑噩噩的活着。
翌日,十二个选侍被安排在尚礼局学习宫中礼仪。
教习嬷嬷十分严厉,让她们每个人顶着厚厚的书典一圈一圈的大殿里慢走,提气、抬首、压腰,手指该放在哪里,胳膊摇摆的弧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临近晌午,庄贵妃带着后宫及个嫔妃莅临尚礼局,美其名曰带着大家认识一下新姐妹。
可沈月柔明显感觉庄贵妃来了之后,殿内气氛变得更严肃了。两个教习嬷嬷像是来了精气神,从红木椅上站了起来,手执藤鞭挨个纠正大家的错误。
沈府本就是大户人家,沈月柔更是自己受过这些礼教,本就一行一动、一颦一笑皆属端方之态,教习嬷嬷三番五次扫过她的身姿,想挑出什么毛病,却发现她连手指弯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只能狠狠的瞪她几眼而转向她人那里。
沈月柔身形娇瘦,却另有一番骨感美相,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庄贵妃此刻盯着那个碍眼的人影,心里像是梗了根刺,也不知选妃当日这狐媚子施了什么手段,让皇上一见便着了迷,若不是近几日朝中有要事,他无暇后宫,恐怕早就召这人侍寝了。
这两个教习嬷嬷是她早就打过招呼的,一定要“好好”照顾沈姓选侍,不管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还是肉里挑刺,反正不让她舒服就对了。
此刻看那个嬷嬷毫无建树,心中不觉着急,正好庄贵妃身边侍候的大宫女相思,端着一壶新煮的雪颠茶轻轻放在她身旁桌案上,并且添了一杯送到庄贵妃手中。
庄贵妃端着茶盏刚放到唇边,看到沈月柔仪态大方的走到自己身前,便将手中茶盏向她小腿处一泼。
“呼啦”一声,刚煮开的茶汤就这样洒到她的裙裾上,虽然她穿了锦缎衬裤,但热水很快便将衣裳打湿,黏到娇嫩的肌肤上,那种刺痛的感觉瞬间袭来。
沈月柔蹙了蹙眉头,想到当日自己在曦月殿便是因仪态有失差点被赐了钗,淘汰出宫,她便咬着下唇坚持没出声,只是稍稍停顿片刻后,便又昂首挺胸的继续跟上前面人走,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然而她却几乎将下唇咬出血印,那种火烧火燎的刺痛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她可是宰相府的千金啊,十五年都是娇养着,手指都不曾破过皮,更别提被人泼了杯热水。
当事者没受影响,反而是她后面的一位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热茶吓了一跳,“啊”的惊呼一声,不仅把头顶的书典掉了下来,就连身姿也弯曲了一个并不好看的弧度。
庄贵妃本来想趁机挑出沈月柔的问题,好罚罚她出口气,没想到正主毫无影响,反而是其他小鱼虾撞了上来。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看看,漫不经心的说:“殿前失仪,拉出去跪一个时辰。”
好像指甲长了。
相思躬身应了一声,走到那个选侍身边,福了福凑近道:“小主请吧。”
选侍姓刘,名瓷瑛,大理寺卿之女,都是平日在家里娇养的主儿,哪见过这个架势,听闻连忙抖抖索索的跪下求情。
庄贵妃本就是雷霆手段,哪是求情能做罢的人,再说此刻心中本就不爽利,有人撞上来,她更不能轻易放过了,手指挥了挥,不耐烦的让婢女相思赶紧将人带出去。
看着刘瓷瑛哭着被拉出去跪在殿外庭阶上,剩下的十一人皆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几人目睹刚才的过程,更是在心底佩服沈月柔的沉静稳重。
想来此刻那一片被热水烫的皮肤肯定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与相贴的衣料摩擦着,那种疼随着她的步子越来越强。
可沈月柔愣是吭也没吭半声,咬着牙坚持走着,并且保持的完美的姿态,像只高傲的天鹅,优美高雅。
随着庄贵妃一起来的嫔妃中,有个模样娇俏的,身材略微丰满,圆圆的眼睛煞是有神,她是四妃之首的静妃。
她瞥了眼沈月柔冷冷的道:“这个选侍样貌可真美。”
坐在她旁边的贤妃淡淡笑笑,抿了口茶说道:“美是美,不及贵妃。”
静妃端起手边的雪颠茶,抿了口冷哼道:“是吗?我看这满宫中无人及她一分。”
贤妃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着转向静妃:“姐姐真会打趣,这女子虽美,但眉眼间似有一层忧郁之色,不是喜相,难成大器。”
换句话说,这人长得就是一副狐媚子模样,没有母仪天下的尊荣和气质。
沈月柔暗想,泼你一杯热水看你忧郁不忧郁?
庄贵妃扫了一眼身边两个话里有话的嫔妃,轻挑眉梢问道:“妹妹们说便说了,来打娶我做什么?等她什么时候能跟姐妹们一样封个妃,再来与本宫相比较吧。”
意思就是,你们好好去说话,不要把一个小选侍拿来与本宫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