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柔眨眨眼,默默收回伸出的手指,站起身子,学着小沙弥的样子双手合十道:“谢师父提醒,不过我此刻肚子饿了,请问可有斋饭?”
小沙弥温和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急,暮鼓敲过便是斋饭时间,贫僧自会为小主奉上。”
沈月柔见那小沙弥一直看着自己,便觉无趣只好走回大殿偏室内,刚坐到榻上想着不如继续抄写佛经,却在看见经书上那一串串又小又密的字后退却了,她撇撇嘴将经书合上,托着腮在矮几上发呆。
要是翠果或者重樱在就好了,她越想越无聊,此刻才明白什么是静心。
你不安静能怎么办?反正是飞不出去。
她盯着烛台上的灯火忽明忽暗闪着,感觉上下眼皮越来越沉,就在马上合在一起的时候,“咚咚”两道敲鼓声响起,惊得她娇躯一震,托着的雪腮差点磕到桌案上。
原来这就是暮鼓声,平日里她在珑月阁也能听到这暮鼓晨钟声,都觉得悠长静远,却不想今日就在耳边。
果然暮鼓一响,小沙弥便端着个木盘缓缓走进来,温和点头道:“小主,请到右室用膳。”
小沙弥将两盘青菜摆好,又端上一碗白饭,另加一碗清汤后就退到偏室门口:“小主,慢用,贫僧一会来收餐具。”
说完还不忘双手合十对着沈月柔一拜。
沈月柔还礼后刚想执箸,小沙弥却又回来补充道:“今夜有其他贵人在礼成宫,小主请勿乱走动。”
沈月柔肚子早就饿了,才没顾上听他说什么,心中有些好奇期待,毕竟这是皇家的内寺,斋饭应该不错吧,这样想着她便没有矜持,夹起一口放进口中。
吃进嘴中才觉后悔。
菜食淡且无味,还不如珑月阁的饭食,太后也吃这种东西?
一口菜卡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后来还是没斗过肚子,终于咬着牙咽了下去。
这一餐沈月柔吃了许久,直到汤也凉了,饭也硬了才都艰难的咽下了肚子。吃完后她轻轻擦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声说:“委屈你了,有的吃总比饿着强一些。”
这时小沙弥又缓缓走了过来,看她将饭食都吃的干净才满意的将空碗收拾起来,临走时不忘交代:“小主若是洗漱可去后殿的角房里,那边有热水。”他看到沈月柔略有犹豫又补充道:“小主放心,那边是皇家沐浴之地,殿内僧人是不会靠近的。”
其实这倒是解了沈月柔的燃眉之急,原本她还想问哪里可以打些热水,入夜后也好在屋内擦拭擦拭。
殿外更深露重,沈月柔又逼着自己炒了几页经书,终于是手腕腰背生疼而起身又回到了大殿内。
此刻大殿内烛火盈盈,沈月柔与佛像对视片刻后,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之上。
沈月柔浑然不知,礼成宫的后殿内此刻仍是灯火通明,那位半月都不曾踏入后宫的皇上正与云游迦叶国数载才归来的明慧大师秉烛夜谈。
“大师此番云游后,棋艺竟有如此长进,朕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苏衍看着桌案上的黑子被对面白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终是一招差池退无可退,只好抚手认输。
明慧大师哈哈一笑说道:“阿弥陀佛,皇上过誉!”
苏衍伸伸胳膊,站起来才发现窗外已经夜深,想着曦月殿那厚厚的奏折还没批完,便双手合十向□□大师拜辞。
大师淡淡颔首,起身将他送至屋外,再要送便被苏衍拦住,说道:“大师归来后还不曾好好休息,便被朕叨扰一番,怎好再让大师相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苏衍和明慧大师是忘年之交,他小时便在礼成宫与□□大师一同礼佛,学习佛经,因着大燕国开国皇帝是少年僧人还俗后打下的江山,更是在登基后以佛家为尊,苏衍立为太子后更是要认真学习佛经,参悟佛心。
苏衍负手前行,他常常在这礼成宫独行,感受着梵音绕耳来驱散心中迷雾和障业,然而今夜却有些许不同。
行至前殿,苏衍发现佛像前有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那里,瘦瘦弱弱的,他心下好奇,便走进上前。
“佛祖在上,信女今日与人发生口角,实乃不愿,信女感恩上天恩赐,平日里都会谨言慎行,自进宫后更是多番忍让,不曾与人相争,但事与愿违,信女不争她们却不肯放过,处处相逼,今日再此忏悔,虽然太后娘娘要我静心悔过,但我仍认为我没错,任人欺侮如果才是宫中生存之道,那么信女可能真的错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
“进宫一月有余,信女连自己夫君的样子都没看见,此一生想来也无福享受平民的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了,信女心中确有遗憾,幼时也曾在佛前求过姻缘,求过如意郎君,现在一切都成空……”
苏衍皱了皱眉,听这意思,进了宫就断了有个如意郎君的念想了?
他上上下下看看自己,身姿潇洒、相貌也不算丑,怎么就不是如意郎君?
那个小人继续说道:“不瞒佛祖,信女要是有幸离开这皇宫,一生便想寻一人,将我捧在手心最好,若是实在要娶,三两个小妾也可接受,衣食无忧即可,不求大富大贵……”
苏衍听不下去了,这意思难道你还想出了这宫里再嫁他人?呵,朕倒要看看,这满天下可有人敢娶你!
他又上前走了两步,想去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佛前胡言乱语,没想到她却还没说完,磕个头后继续说道:
“信女在佛前立誓,此生定会成为大燕国的皇后,日后执掌凤印自会为佛祖塑金装,重修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