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柔忍着身体的不适, 俯下身子对江氏道:“嫂嫂何必自讨苦吃?”
江氏抖抖瑟瑟,话也说不利索。
昨日发生之事,还如噩梦一般绕在心间散不开, 素日里沈修对她是百依百顺, 绝不敢忤逆的,这软柿子捏惯了, 哪成想一反抗起来就是要和离。
她还当沈修是在气头上, 今日缓缓, 想来夫妻多年总有些情谊在,一早去书房寻沈修,便也没堵住他, 现下便想着去他当值的地方看一看,大不了软语几句, 说不定昨日之事, 便也就不作数了。
江氏出门走了一段, 便看到沈月柔的倩影从凤羽楼出来,身姿窈窕,更添了几分风情, 媚态十足,明媚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本就知道,沈修一向护着这个妹妹, 平日里就是不能在他面前说起妹妹的半点不好, 但凡有人提及,沈修便会化身护妹狂魔, 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江氏虽然泼辣,但也看得出沈修的心思,总不过是个见不到的人, 不提也罢,可年前某日,他回府后突然愁眉不展,一问才知沈月柔进宫选妃了,他便将担心挂在脸上,每日都是三句离不开沈月柔在宫里如何如何。
即便是亲妹妹,江氏也不是滋味极了。
所以当日看到沈月柔时,她便没给好脸色,恨不得将她轰走。
可眼下,江氏却软了,她忽然鼻子一酸泪珠子啪啪的滚落下来,呜咽道:“我再不好,也是你的嫂嫂,你不好好劝劝沈修,反而要看我们和离吗?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当年你哥哥外放为官,我也没嫌弃他,不也千里路跟来了吗?”
沈月柔望了一眼地上的江氏,轻叹一声:“嫂嫂此言差矣,若是你与哥哥早有嫌隙,夫妻感情名存实亡,又何必再去强求?好聚好散,开始下一段生活岂不是更好?”
江氏怨怼的看着沈月柔,以前在沈府时,只觉得她和沈修一样,毫无脾气,软弱可欺,就连府里下人也不拿她当回事,怎的几年未见,言辞中越来越寡淡疏离,似乎不太好惹。
沈月柔冷漠的看着江氏,从她的眼里便能看出这女人在想什么,她更不愿意与她多做纠缠,毕竟皇上的身份不想被人知道,又怕江氏发了疯再胡言乱语,淡淡的说道:“我们正要去找哥哥,不如嫂嫂同去,与哥哥说清楚。”
江氏又盯着苏衍看了看,她手指微微颤抖,适才听到那人自称“朕”,莫不是…皇上?
沈月柔一只手勾住苏衍的臂弯缓缓站直身子,自顾自的往前走。想来江氏也不傻,看那惊异的眼神,便知是猜出了苏衍的身份,谅她再刁蛮无力,也断断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三人一路无语,苏衍柔情蜜意的搀扶着沈月柔,时不时还会揽着她的细腰,嗅一嗅她自带的香甜气息,江氏跟在身后,愈加嫉妒,想着自己与沈修成亲多年,沈修对她都是相敬如宾,即便是单独相处,都有意无意间保持着距离,纵然是同塌而眠也是公事公办,办完便侧身入睡,哪有半点亲昵之情?
现下看到皇上竟然如此宠爱沈月柔,她更是心中难受,嫉妒更甚。
苏衍此番来柴桑城,并不想劳师动众,想来不动声色间这穷乡僻壤也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行至府衙门口,沈月柔便对守卫说明身份,来意,守卫自然是不会为难刺史的妹妹,三人顺利通行。
沈修此刻正在偏厅里,处理公文,看到沈月柔进来,先是吃惊随后便暖暖的笑了笑,眼角都带着宠溺,但是当他看到沈月柔身后紧跟的苏衍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差点摔倒。
他赶紧跪下行礼,刚一张口便听到苏衍冷冽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必跪了,朕是密行,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修赶紧起身应着,将厅内主位谦让出来,拘礼请人上座。
又吩咐门外的小厮快些去倒茶来,来来回回间,看都没看江氏一眼。
“月柔,给皇上奉茶。”
沈修从小厮手里接过茶水,便吩咐下人走的远一点,无事不要来打扰自己,转身之际,随手将门紧紧关上。
“沈修,你心狠眼也盲?是觉得我太难看不配让你多看一眼吗?”
江氏被晾在一边,心里挠的慌,若不是知道皇上在,早就撒泼大骂了。
“和离书我写好送到你屋内了,你签了字我们便从此两不相干。”
沈修年长几岁,却仍是身姿挺拔,样貌端正,比之苏衍,眉眼间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些书卷气。
好似从画集里走出来的温柔书生,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精怪迷了心智。
江氏盯着沈修那张好看的脸,心里有些刺痛,她也知自己样貌才学其实是配不上沈修的,可这般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以后就不是自己的了,想想心里就会难过。
“我错了行吗?你就…不要和离了,行吗?”
江氏垂下头,眼眶微红,眼里含着泪,手指轻轻拽了下沈修的衣袖。
沈修的眉梢动了动。
有那么一瞬,沈月柔几乎怀疑他要动摇了。
“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定,与你再无瓜葛,生死无关。”
沈修将衣袖甩开,疏离的说完这句话,便打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江氏不可置信,她满心以为自己认个错,沈修就会愿意和好,他们还能像从前那般生活。
一切都从头开始。
“从前我对你一忍再忍,不过是因为你是母亲生前便订下的亲,母亲走了,我念着你的母亲与她曾有过的那些闺阁之情,将你娶进沈府,虽不说荣华富贵,但也算是锦衣玉食,从无半点亏欠,可你却不知进退,不念旧情,整日里恶语相向,重伤我的家人,与外人嚼舌根,诋毁我沈府,诋毁我父亲,妹妹,我都一忍再忍,昨日,你竟然口出恶言,毁我妹妹清白,你可知她是宫中妃嫔,你的一句造谣,可能将她推进深渊里,万劫不复。如此恶毒的女人,又怎能做我沈府的当家主母?”
沈修手指抠在门上,声音并不大,却每个字都很清楚。
“我的妹妹,不容许任何人诋毁。”
江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闹,走出门口时,回头对着沈月柔说:“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