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瑾宮正殿之内, 两排檀木座椅相向放置,放眼望去,那些插满金钗的脑袋晃来晃去, 锒铛环钗黄闪闪一片。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正殿中间跪着的那二人身上。
沈月柔不动声色间招呼红珠, 悄声道:“去曦月殿。”
红珠倒也机灵,悄悄退到大殿的柱子后面, 想绕到侧门出去, 哪知刚走到殿门处, 便被湘瑾宮的侍女碧琪拦了下来。她只好恹恹的走回来,无奈的冲着沈月柔摇摇头。
沈月柔倒也没恼,这也是意料之中, 便侧身对红珠道:“你看时机再想办法出去。”
红珠应了一声。
地上的那个叫影琉的医女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双手奉着对庄贵妃道:“贵妃娘娘明查, 这是昨夜沈贵人叫她身旁侍女赠我的银两, 说是只管开方剂便可, 这是打赏。”
沈月柔从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之人,有口气堵在心口无法通畅,她觉得自己看人的眼神实在太差了。
怎么就会觉得这人可靠老实呢?
庄贵妃喜笑藏在眉眼里, 嘴角仍是微微上扬,慵懒的斜靠在椅背,对于此事甚是满意, 她抬眼间眼神犀利, 像把冰刀狠狠掷过来道:“沈贵人怎么解释?”
沈月柔道:“嫔妾确实有孕,皇上也知此事, 派张太医给嫔妾诊过脉,贵妃若是想弄清此事,可宣张太医来一问便知。”
她不信这些人敢动她分毫, 抛开别的不说,毕竟是宰相之女,身份地位就比这宫里大多数人高出太多。
望尘莫及的出身。
马美娇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十分刻薄,她那双圆眼直直盯着沈月柔,问道:“沈姐姐觉得搬出皇上,搬出张太医,就能将自己的秽乱之事撇开了吗?”
沈月柔扫了她一眼,轻轻扬着眉梢道:“怎么?你敢凭这两人之言就定我的罪吗?”
马美娇收起笑颜,眼底闪过一丝惧怕,只能闪躲着挪开眼神,看向尊位上的贵妃。
庄贵妃悠闲的接过相思手里递来的柑橘,轻轻剥下一瓣放入口中,半晌才开口:“她不敢,本宫敢。”
沈月柔抬头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庄贵妃真的敢做什么。
庄贵妃下巴微微抬起声调上扬:“贱人,还不跪下。”
沈月柔自然不愿意跪,她坐在椅凳上,与庄贵妃对视,后者见她不说话,又招手让大殿后侧的两个宫婢上前,将沈月柔从座位上拉了下来,拽到中央长毯上,喝道:“还不跪下!”
沈月柔使劲回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冷声:“嫔妾怀的是龙嗣,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那两个宫婢听闻此言,确实怕了,原本使劲攥着的手也不自觉赶紧松开。红珠见势扑了上来,将那二人狠狠推开,紧紧护住沈月柔的腰肢小腹,红着眼睛咬着牙对她们道:“不许碰我家主子,谁都不行!”
红珠平日里话不多,也不喜欢往沈月柔身边靠,重樱也有些小性子,做不来那些粗活累活,红珠便常常不动声色的将那些别人不愿做的活计自己担起来,默默做着自己的本分。
庄贵妃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喝道:“哟,这奴婢可真是忠心。”
“可惜,你的主子不是什么争气的东西,你护着也没用!”
“相思!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本宫弄走!”
相思疾步走下来,一把拉过红珠,推到那两个宫婢怀里,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湘瑾宮撒野!?”
沈月柔听不下去,这话表面听着是在骂她的侍女,实际呢,在骂谁呢?
她向后退了两步,挡在红珠身旁,低下头对着相思冷笑道:“相思姑娘,你这手第二次伸向我珑月阁了?若是在有第三次,我便让她永远消失在你身上。”
“不信你就试试?”
相思顿住,她却是被吓住了,沈月柔眼中透出的冰霜寒意,让她刺的骨头都颤抖起来,不自觉脚下也向后退了一步。
殿内众人都在焦灼着,有的人一番看热闹心思,有的人恨不得落井下石,有的人早就在心里对沈月柔酸成了柠檬精。
嫉妒,那便毁了她。
造谣全凭一张嘴,那些人深谙此道,众口一词指向这一个人,她便是有百口也莫辩。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女音,声音细高微微颤着:“你们都住手!”
只见殿外走来两个女子,前面的一个身穿素衣长裙,青丝懒懒的挽在头顶,只插着个简单的红木发簪,未施粉黛却清新脱俗,好看的很。
刚才便是她开口。
沈月柔也侧身看她,眼中暖意波澜,道:“廷易,你回来了?!”
殿内众人有人识得她,大多并不认识她,但见她衣着朴素,却能无所畏惧的闯进庄贵妃的湘瑾宮,想来肯定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于是大多数人选择闭口先看而后动。
偶有几个却是见过她的,均是一脸惊异神色,嘴巴长得闭不上,暗暗疑惑怎么会是她?
庄贵妃便属于后者。
她自幼长在宫中,当然认识三公主廷易,不过这是个先皇膝下不受宠的公主,早已远嫁,今日突然回京,确实让人惊异。
庄贵妃缓缓起身,道:“原来是三公主。”
廷易并没看她,冲着沈月柔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到江氏身边,停了下来。
江氏早在她进殿一瞬看到了她,听贵妃说是公主,便也不敢抬头去看。
“你不认识我吗?”
廷易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地上的人,问道。
江氏抬头仔细看了,眼里瞳孔一缩,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几乎快要哭出来:“民妇拜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