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边对比实在太鲜明了。
“看什么看，专心排你的队！”巡视的士兵望见他们东张西望的模样，还没走过来，就扯开嗓子，凶恶地冲他们大喊。
沈伯安吓了一跳。
沈梦楠皱眉，将头转回来。
那些士兵很快来了，其间还呵斥了几个排队不老实的人：“都是来城内谋差事的，不能好好排就滚出去，不差你们这几个！”
骂完，他们径直往沈梦楠两人这边来，原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瞧清他俩的模样，火气噗一下散了，尤其看清沈梦楠的脸，更是春风化雨，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二位公子方才一直盯着右边？”
“是的，大人。”沈梦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这态度转变十分不自在。
“那边没什么好看的。”
“那为何排的队伍那般长，却没什么人出城？”
领头的兵长顿了一下，又笑道：“那是他们做工期没满，所以我们不能放他们出城。我们城主虽然良善，放这些人进城谋生，但也是讲规矩的，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否则，什么混子滑头都来，我们锫城不就乱了？公子是知道的，如今这天下啊，不太平，像我们城主这样，肯放百姓进城的，还有多少？”
工期未满，不能出城，倒也还算合理。只是工期未满的人数有这么多吗？多到几乎没人能出来？
沈梦楠心底疑惑，面对这些诡异客气的士兵却嘴角微弯，恭谦道：“多谢大人解惑，小人明白了。”
兵长咧嘴笑笑，眼睛像毒蛇似的，涎着毒液，贪婪地上下打量他：“公子打哪儿来？也是听说锫城有谋生差事而来的吗？”
沈梦楠忽略心头升起的怪异感觉，答道：“打望京城来，不是来此做差事的，而是为访故友。”
“哦？”兵长拖长音，“不知公子的故友姓甚名谁？”
“姓顾名星源。”
沈梦楠不卑不亢，那兵长听完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很快又笑起来，不过这次少了垂涎。
“原来公子就是顾老板说的那位朋友。”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很不舍似的，从沈梦楠身上收回目光，招手喊来身后一个宽脸的士兵，低声吩咐道：“去，将顾管事请来。”
宽脸士兵点点头，不久领着个身穿玄棕色长袍的黄脸中年人过来，“老大，人带来了。”
兵长点头，问这位顾管事：“顾老板说的人是这位公子吗？”
顾管事只看了沈梦楠一眼就频频点头，“是的，是的，是这位公子，出尘脱俗，叫人见之望俗，绝对错不了。”
兵长看着沈梦楠，语带遗憾：“那便请顾管家将人请回去吧。”
“谢谢大人。”
顾管家应声，客气有礼地转向沈梦楠，微微弓着背，“二位公子跟我来吧。”
沈梦楠点头，带着沈伯安跟在他身后。
有了顾管家引路，他俩免去了排队的苦楚，守城士兵也大开方便之门，他们直接越过长长的队伍入了城。
城内街道开阔，两边是叫卖的商贩，热闹非凡，与别处鲜有不同，只城门右侧口突兀地排着长队，每个人脸上皆似吊着一个大苦瓜，惆怅悲苦，目含绝望。
他们麻木地望着眼前一个又一个被架走的人，脚步却坚定地向前挪。
好像有什么执着的信念在催促他们前进。
沈梦楠心底越发疑惑。
顾管家像是有所察觉，一边脚步匆匆，一边叹气道：“公子走到后边就明白了。”
后边？
沈梦楠和身边的沈伯安对视一眼，紧跟着他的脚步。
没一会，就走到了顾管家所说的后边，城后边的地界。
从脚下这条街开始，整座锫城像被硬生生从中撕扯成了两半，城前街繁荣美好，城后街荒败可怖。
街两边也是商铺小摊，不同的是路边隔几米便靠墙倚着些骨瘦如柴、眼睛奇大的男女百姓，他们的脸黄的吓人，两双眼睛无神地看着沈梦楠他们从面前走过。
再往前是大片的窑馆，这些窑馆极其简陋，扯了一条白布挂在石屋前，再提个大红字，就有年轻的有几分颜色的男孩女孩探出头来，把肩上衣服往下拉着，裸露出大片胸膛，娇声叫着：“来呀，只三十文。”
见到路过的沈梦楠等人，他们眼前骤然一亮，直接把白布掀开大口子，站到外头来，无论男孩女孩，皆娇柔妩媚地招手：“公子，公子，你来，你来，我这儿不要你钱！”
说着，有些甚至要直接冲过来。
沈伯安吓了一跳，将他家二公子挡在身后。
好在顾管家早有准备，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出一大吊钱，往两边撒。
那些男孩女孩呆了一瞬，听到铜板叮叮当当很清脆的落地声，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冲上去抢钱，你推我搡的，场面混乱。
沈梦楠脸沉下来，慢慢握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