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归楼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你这个打出生开始连朵烂桃花都没有的臭木匠懂什么?这是色债。我现在要去还债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上官鹤年一脸不知道想骂,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的表情。“……什么色债?姓舟的,你说句话,就让这二流子瞎胡吣?”
姓舟的好像只被驯服了的乖猫儿,老老实实窝在花归楼怀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连眼睛都闭上了。
花归楼掂了掂怀中人,将怀中人抱得愈发紧,语气神神秘秘,偏偏压不住脸上的眉飞色舞,说:“你别问,他害羞,谁叫我活儿好,他老惦记——来,上官老板带路,咱们上客栈去,回头行雪美人结账。你放心,他可不像我这么磕碜,阔绰得很。”
上官鹤年终于知道这厮在耍什么花腔了,如遭霹雳,免不得将信将疑。可去看舟行雪,那素日里万人敬仰的道尊乖觉极了,就那么安安分分窝着,半张脸藏进花归楼的胸膛,好像真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上官鹤年寻思,连天行君都疯了,这大荒界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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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归楼跟在烈焰车架后抱着人御剑。那车架太小,塞不下三个人,何况依照上官鹤年的小气,就算坐得下也不会让他坐。
他对窝在他怀里脸色惨白的舟行雪传音入密:“怎么突然就复发了?很疼?”
舟行雪忘了自己这身子如今是什么德性,久站都够呛,折腾了这么久没什么大事,就把他这风雨飘摇的身体忘到了脑后。
很快报应就来了,他方才胸口突然一阵闷痛,几欲呕血,好在忍住了。花归楼看出他不对,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支撑住了他。他不是不想阻止花归楼胡说八道,而是一时疼得没了力气。
花归楼真是他的冤家,生怕他疼不死,要把他气死,满嘴尽是浑话。
“尚可,就是没力气。”好在传音入密不需要什么力气,“这个上官鹤年不是本人。”
花归楼在识海中与他交谈:“看得出来,本尊智商不能低成这样,否则眼看他起六木楼,立马他就要楼塌了。”
真正的上官鹤年,哪儿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舟行雪道:“是他的生傀。”
偃师擅傀儡,有死傀,生傀两大类,两大类中因不同材质又分为许多种小类。死傀是死物,金刚不入,水火不侵,没有思想与灵魂,一般用作苦工或者战场前线投放的炮灰。生傀则工序复杂,外表与活物无异,拥有思想,神乎其技的偃师甚至能赋予生傀灵魂与感情,使傀儡与一般活人无异。
绝大多数偃师一辈子也做不出一个生傀,极少数的偃师做出一个哪怕只有四五岁孩童智力的生傀,就可以荣耀半生,量产绝不可能。但上官鹤年是朵偃师中的奇葩,他的整个六木楼,绝大多数性格、神态、偏好各异的伙计,都是他制作的生傀。
这也就是他的六木楼百年来风雨不动,无人敢触怒锋芒的原因。一个能量产高质量生傀的偃师太恐怖了,给他足够的时间,说不准能造出一个国。莫说他手上的死傀,又拥有怎样的力量与数量。
这个“上官鹤年”大概也是真正的上官鹤年制造的生傀。
只是不知道上官鹤年意欲何为,若是只为了向花归楼追债,何必将生傀制作成自己的模样,还导入记忆,注入思想,让生傀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上官鹤年?
花归楼思忖一会儿,敛下长眉,忽然站定了。
眼前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木楼,上挂一只牌匾,“桃源客栈”。
生傀的尖细的嗓音没好气地从前不远处传过来:“到啦!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别忘了还债!”
生傀脑子里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追债。由于他是个傀儡,实在聪明不到哪里去,也想不出这二人间的古怪,真以为他们要苟且了。
花归楼一挑眉,“谢了啊上官老板,办完事儿请你吃酒。”
他也不客气,不顾舟行雪瞪他好大一眼,拔下舟行雪那枚储物戒,一块上品灵石的上等房他大方地定了两间,另丢给小二三块灵石的小费,乐得那小二对他这“丑鬼”喜笑颜开。
两间房一间给了生傀,他抱着舟行雪向隔壁走去。
仿佛嫌舟行雪气得不够,压低了声儿沉沉地坏笑:“行雪美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舟行雪给了他一个白眼。
关了门,生傀被隔绝在外。花归楼收了笑,小心地将舟行雪放在床上,盖上了被褥。
舟行雪在识海中对他说:“你不是要不客气吗?来,帮我脱了上衣。”
花归楼一愣,耳朵尖儿慢慢爬上红色,偏偏挤出个吊儿郎当的笑:“这……这不好吧,男男授受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