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长云回过头,一条只长了个人头人头的大蛇断了半边脖子,整长着嘴在地上扑腾着惨叫。它嘴巴长得很大,简直像被谁拧脱了下颚,绝不是人族能长出的血盆大口。里面生长的也不是人族适合杂食的两排贝齿,而且上下各两枚泛着绿光的尖尖蛇牙。
细密冷汗这才从额头上聚成一滴,沿着他侧颊的轮廓流淌下去。
他后知后觉,且难以置信地意识到一件事——花归楼救了他。
他在极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将刚刚掀起的跌宕起伏与惊涛骇浪深埋眼底。动了动喉结,他说,“烛阴古神的后族,与妖物结合太多代了,现在只能勉强算个厉害些的低等妖物了。好歹还是有一丝古神血脉,狩猎时有一种几乎不被任何活物察觉的特殊能力,怪不得我没有感知。”
花归楼不忘记揶揄他,“一身正气的浩然君,你可是险些被一个厉害些的低等妖物咬死。”
南长云稍微僵硬了脸色,“多谢。”
“不谢。”那刚刚割破过人面蛇脖子的折扇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一敲。堂堂魔主睚眦必报,“只要你离我家行雪远一点儿,就当报答我了。”
南长云不吭声,甩下他提着剑,当真在前面开起路来。
花归楼这个人很危险。他什么都明白,但他不说,还要装出一副吊儿郎当于人无碍的模样。他本身实力也极强,舟行雪这次伤了根本,恐怕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说,花归楼如今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不能留。
南长云想道。他原本以为尚未疯魔的魔主还有教化的可能性,但如今看来,不能冒险。
花归楼是埋在大荒界的隐患,一日不除,上一世他杀尽最后幸存的十万生灵的浩劫,就还是有可能发生。
舟行雪必须活着,而花归楼必须死。
“就在前面不远。”花归楼赘在他身后道,“马上可以收工了。”
南长云醒了神,深色复杂地越过重重树木去看前方,不远处就是小海径,走过去,就是真正的古神领地。
身后紧跟的脚步声忽然停了。
南长云回头去看,花归楼正摩挲着无名指上的一枚亮银戒指出神。
他不知道,那戒指里传来他无比熟悉的一个人的声音,“眯了会儿,现在好些了,你们到哪儿了?”
“到蓬莱仙岛了。”花归楼在识海中回答他。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的温柔透过两枚戒指,和遥远的一个人联系在一起。“要我和你聊天么?”
“别误事。”
“不误事。”他嘴上这么说,实则这时才继续动身跟上南长云。他心里想的是,管他们去死,误事就误事。他只想醉在温柔乡。但这是舟行雪的事,他就误不得了。“蓬莱风琼树上有仙露,对你身体有好处,我弄一点儿给你泡茶喝。”
不知为何,那一边短暂地停顿。
花归楼不由得问,“怎么啦?”
“没什么,你要小心,蓬莱岛很危险,你不要受伤,其他都是次要的。你忙吧,我不打搅你了,再让我睡会儿。”
“做个好梦。”花归楼柔声说,“最好梦见我。”
他看不见另一边再次封上了戒指上的神识。那个他牵挂的人目光投向桌子上一盏半凉不凉的茶。
“再给我一些时间。”舟行雪说,“过段时间再和你走,现在不行。”
他舍不得了。
这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成。”上官鹤年难得大方,“难得你也能开窍,老朋友当然得成人之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