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第七书>历史>只因陛下太狠毒>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2 / 2)

  客套的话互相说了一圈,易长笙便把楚栖桐一行人迎进了皇宫,嘉诚殿早就摆好了宴席,知道楚栖桐来是为了什么,易长笙特地让诉漪把秦鹤唳抱了过来。

  入座的时候,楚栖桐的目光确实是在秦鹤唳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移开了,易长笙知道这就代表着她算是放心了。

  和自己的预想有些不同,楚栖桐从始至终都极为平(/競/詔/渎▽//傢/)静,就好像来暮辰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一个刻板的任务一样,而且一路上,易长笙都没看到程雁昭和楚栖桐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过,倒是跟在楚栖桐旁边的宁妆魇时不时的朝着易长笙看过来,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可是易长笙就是让宁妆魇看的心虚。

  想想他当初从明火教出来去红楼当乐师的那些时日,每次被宁妆魇撞上,总免不了一顿训斥,易长笙想,自己大概就是被宁妆魇训的多了,才怕起这个明明比他还小两岁的师姐来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学武功不认真,打不过天天在腥风血雨里来去匆匆的宁妆魇,所以才只能低着头挨骂。

  不过想想自己最近每天励精图治批阅奏折,已经许久没再去过红楼楚馆了,师姐就算是训他也没理由了,想到这里,易长笙就挺直了胸膛。

  “陛下,不知这孩子是?”楚栖桐的声音在乐师弹奏的曲子声中响起,明明那孩子是她的侄子,但是她眼睛里只有漠然。

  易长笙知道,这是在试探。确认秦鹤唳现在活着是一回事,确保秦鹤唳能一直活着是另一回事。

  “让公主见笑了,这是寡人当年流落在外的孩子,前些日子刚接回来。”易长笙脸上带着笑解释道。

  解释完了以后,易长笙就把秦鹤唳从诉漪怀里接了过来道:“阿唳,叫姑姑。”

  秦鹤唳本来就该叫楚栖桐姑姑,易长笙心里担心万一秦鹤唳叫了出来,会引得暮辰的大臣怀疑,于是他干脆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教给秦鹤唳,这样大家也只会认为易长笙是在和楚栖桐表示亲近,万一秦鹤唳真的叫了楚栖桐姑姑,那也是易长笙教的。

  秦鹤唳挺乖巧的一个小孩,平常很少哭闹,可是顺着易长笙的目光望向楚栖桐的时候,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很大,他不停的挣扎着,好像不远处的楚栖桐是什么洪水猛兽。

  哪怕现在孩子还小,不懂事,但是这样的行为也算是落了楚栖桐的面子,暮辰的大臣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倒是秦岁走到了易长笙的身边道:“皇兄,臣妹想小鹤唳或许是饿了,不如让臣妹先抱他去喂点东西。”

  秦鹤唳的哭声几乎是压过了乐师的奏乐声,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于是易长笙只能把秦鹤唳递给了秦岁,由秦岁带着诉漪嬷嬷一起把小鹤唳抱了出去。

  “孩子不懂事,让公主见笑了。”随着秦岁的离开,小鹤唳的哭声也逐渐消失,易长笙露出了个笑对楚栖桐道。

  楚栖桐一点也不介意方才秦鹤唳的行为,她也对着易长笙笑道:“陛下客气了,小孩子都这样,倒是陛下宫里不打算弄两个女人吗?毕竟男人总不如女人心细不是吗?”

  最后两句话,楚栖桐明显意有所指,易长笙的目光望向了程雁昭,程雁昭本来面无表情的(/競/詔/渎▽//傢/)脸果然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冷冽的看着楚栖桐道:“楚琉画,你别多管闲事。”

  琉画是当初大楚成安帝在位时给楚栖桐的封号,现在楚栖桐成了大楚的长公主,这封号也就没人再叫过了,现在又被程雁昭提了起来。

  易长笙预想过许多种程雁昭和楚栖桐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想过一种会是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

一百八十章 走

  程雁昭是大楚人士,楚栖桐来暮辰,也该是以程雁昭娘家人的身份,她应该是站在程雁昭那边的,这么一来就蹿辍自己纳妃实在是不应该。

  还有一点,楚栖桐是大楚的使臣,她这么插嘴暮辰君王的家事,既失礼又逾越,这种问题楚栖桐不可能不懂。

  那么她这么做也就只有一种原因了,她是故意的,可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或者说到底是什么让她宁愿毁了大楚皇室的规矩礼仪,也要说这种话出来?易长笙不明白。

  程雁昭一下子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是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住了,暮辰的臣子本就忌惮他,大楚过来的使臣就更不用说了,大殿里的乐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栖桐并不受他的怒火影响,反而镇定自若的理了理裙衫道:“不过一句建议罢了,程大人何须动怒?莫不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她叫程雁昭程大人,一下子就拉远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话音轻飘飘的,挑衅之意也十分明显。

  楚栖桐就是故意激怒他的,认识了这么久,程雁昭能听出来,但他还偏偏就顺了楚栖桐的意。

  对方的脸上有几分笑意,似乎就在等着他的反应,程雁昭冷哼了一声,也不接话,而是直接离开了位置,朝着楚栖桐的位置走了过去。

  “你做什么?”红影闪过,宁妆魇的身子挡在了楚栖桐的身前,程雁昭却置若罔闻,他在离楚栖桐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伸出了一只手道:“公主,您累了,该去休息了。”

  语气恭敬的让人听不出错,可是所有人都清楚,他这是强行赶楚栖桐离开。

  楚栖桐的面色没有变化,她盯着众人各异的神色站了起来,手握住了旁边宁妆魇的手,笑道:“程大人心细,那就有劳程大人了。”

  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面色坦然的跟在程雁昭身后走出了门,那两位跟着她一起来的大楚大臣也离开了。

  “陛下,这…”这是为了大楚使臣办的宴,可现在以楚栖桐为首的几位使臣已经全部离开了,暮辰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全都落在了易长笙身上。

  “既然这样,大家就都散了吧。”易长笙说,程雁昭带走了楚栖桐,易长笙心里有些不舒服,哪怕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有猫腻的样子,易长笙也还是放心不下,他急着跟去看看。

  “陛下,皇后此举是否有些不妥?”大臣们并没有散去,暮(/競/詔/渎▽//傢/)辰那位沉寂了几天的丞相带头开口道。

  尽管接受不了,但尘埃落定,丞相还是苦着脸说了句“皇后”。

  “他有分寸。”易长笙说。

  这话易长笙自己说的都有些没底,毕竟刚刚程雁昭的行为确实是不像有分寸的样子,但他急着脱身,也懒得再和这些人掰扯,就准备直接应付过去。

  “可是…”大臣们也显然不信程雁昭有分寸这句话,一个人刚准备开口,质疑的话还没说出来,程雁昭就道:“众爱卿散了吧。”

  根本不等大臣们的反应,易长笙就匆匆出了门。

  楚栖桐来访,程雁昭应该是把他带去驿馆,这般想着,易长笙抬脚朝着驿馆的方向走去。

  “易长笙。”越过了几座楼阁,易长笙突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他停住了脚步,一道红影从高墙上跳了下来,红裙翻飞间,易长笙看见了他师姐宁妆魇过于妖冶的五官。

  “师姐,什么事?”易长笙嘴上问道,心里则想着宁妆魇为什么在这里?这么一来不就是程雁昭和楚栖桐孤男寡女的?这怎么行?易长笙恨不得长出双翅膀来马上飞过去,可是他打不过宁妆魇,现在只能被宁妆魇拦着。

  “易长笙,你管好你的人,若他再对桐儿不敬,别怪我不客气。”宁妆魇是个肆意张扬的女人,她总是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比如说现在。

  他的人,程雁昭。

  易长笙想,他师姐还真是高看他了,就程雁昭那样的性子,哪里是他管得住的?

  宁妆魇的脾气易长笙也知道,他同样不想和宁妆魇纠缠,于是挤了个笑脸道:“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跟我走。”易长笙这句话本来是想转移话题的,可是宁妆魇却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拽着易长笙的袖子就走,易长笙没办法,只得跟着她,走了一半,她才发现宁妆魇走的是去驿馆的路。

  “楚琉画,当初说恩断义绝的是你,那个孩子我也留下了,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你也看到了,别再多管闲事了,不然…”

  刚踏进一出院子,易长笙就听到了程雁昭的声音,那两个跟着楚栖桐一起来的文官都在院子里急的转圈,而宁妆魇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屋里的楚栖桐说了什么,易长笙听不见,但隔了不多时,程雁昭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了,声音忽大忽小,易长笙只听到了几个词,“抚养”“打扰”…

  “愣着干什么?去敲门,让他出来。”易长笙一直没有反应,宁妆魇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知道这个时候去打扰不好,但是易长笙又屈服在师姐的威胁之下,慢吞吞的去敲门。

  他先是推了一下,门没动,应该是在里边拴上了,宁妆魇就在他背后站着,易长笙感觉他若是不敲门,他师姐能直接给他一把毒粉。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易长笙轻轻敲了三下门,他说:“阿昭。”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競/詔/渎▽//傢/)易长笙以为自己敲门没效果的时候,门打开了,程雁昭就站在他面前问:“陛下,你怎么来了?”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子把门口挡了个严实。

  宁妆魇急着进屋,在易长笙背后戳了他一下,易长笙只得试探着问:“阿昭,我们走吗?”

  本来已经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但程雁昭却抬脚踏出了门槛,揽过他的肩膀道:“走。”

一百八十一章 没有退路

  易长笙和程雁昭的身影消失了以后,宁妆魇才踏进了房门,楚栖桐神色淡淡的坐在桌子前,面前放着个茶盏,茶盏里的茶还是满的。

  楚栖桐的表情实在是淡定,根本不像发生过争执的样子,宁妆魇皱了皱眉,走到她旁边坐下道:“桐儿,你做什么招惹他?”

  一直坐在楚栖桐身边,宁妆魇自然能看出来楚栖桐是故意激怒程雁昭的。

  以前不了解程雁昭,但是陪着楚栖桐在大楚皇城待了这么久,宁妆魇又怎么可能没听过程雁昭的手段?说怕倒是不至于,但总归是忌惮的。

  “不是招惹,是帮他。”楚栖桐说,对上宁妆魇疑惑的眼神,她又解释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阿泽,是阿昭。他帮我颇多,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现在好不容易愿意找个伴,我自然是要看看。”

  宁妆魇的脸色有些怪异,程雁昭就不用说了,她那师弟易长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两人搅和到一起,指不定翻出什么风浪来,楚栖桐的关心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不过这些宁妆魇也不好直说,于是她握住了楚栖桐的手,安慰道:“桐儿,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去找易长笙,让他对程大人好点。”

  “魇魇,你不懂,别人对程雁昭好没用,主要还是看他程雁昭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若是真能动了心思,我也就不操心了。”楚栖桐说。

  当初被程雁昭的自私行径气到了,楚栖桐和他说过恩断义绝的话,可是她心里一直记得这些年程雁昭帮过她多少。

  她懂程雁昭对她的心思,说恩断义绝其实最重要的是逼程雁昭解脱,程雁昭性子多么执着她很清楚,不彻底和程雁昭断了关系,也就斩不断程雁昭对她的心思。

  很久以前,她就说过了,她做不了程雁昭的救赎,所以她宁愿离得程雁昭远远的。

  他们两个同样肮脏的人,待在一起只会共同沉沦,万劫不复罢了。

  这回之所以答应楚明泽来一趟暮辰,也是为了看看程雁昭,程雁昭传信回去,说要留在暮辰,她心里放心不下,就特地过来看看程雁昭究竟是真的动了心思还是消磨时间。

  其实她是希望程雁昭真的有个知心人的,这样阿昭也不会那么孤独了,她刻意试探程雁昭,虽然让自己丢了个面子,可是结果她还算满意。

  虽是看不明白程雁昭到底动了几分心,但那个不可一世的人学会(/競/詔/渎▽//傢/)因为别人的话妥协了,便是个好兆头。

  从儿时起,程雁昭便画地为牢,将自己禁锢在黑暗之中,她盼着有个人可以将程雁昭从黑暗中拉出来,就好像宁妆魇之于她那般。

  …

  回鎏月殿的路上,程雁昭都没有再说话,等到了鎏月殿,易长笙才道:“阿昭,今天的事是你冲动了。”

  他不愿意指责程雁昭,可是楚栖桐毕竟来者是客,就算程雁昭再和她关系不一般,也不该这么落人面子。

  “陛下,是她在挑衅我。”程雁昭说,他语气还是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事易长笙也就是随口一提,他是不可能因为旁的事怪程雁昭哪怕一分,听到程雁昭的回答,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道:“那这事就过去了,阿昭也不要生气了。”

  “陛下,你想纳妃吗?”程雁昭问,他的头靠在他耳边,像是世间最温柔的呢喃,带着些许的诱惑。

  明明他声音听起来平和,但易长笙感觉自己若是答错了,对方能直接掐断自己的脖子,没有丝毫得犹豫,他道:“只要阿昭。”

  “君无戏言,这是陛下说的,臣记住了,以后便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程雁昭说。

  他的手拂过易长笙的脖颈,激起了一阵颤栗,明明平常程雁昭也时不时的阴晴不定,可易长笙感觉以往那多多次,也都没今天这样这般吓人。

  楚栖桐应该带给程雁昭的影响不小吧,易长笙想。

  很多事明明在心里抓心挠肝的好奇,可却不能宣之于口,这种感觉格外的磨人。

  “陛下,其实我们才是生来就该在一起的人,楚栖桐和你不一样。”程雁昭突然开口,将易长笙从折磨人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直觉告诉易长笙,程雁昭接下来的话对他一定十分重要,于是他放空了思绪,打起了精神,静静地等着程雁昭的下文。

  “楚栖桐本来是一张白纸,我硬是拿鲜血把她染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不一样,你生来就是黑的,红的,你才是最适合我的。”程雁昭说。

  这般直白热烈的话,在程雁昭口中说出来,意外的撩人,易长笙目光木木的看着程雁昭,对方也在看着他。

  对视良久,程雁昭又说:“我需要的从来不是把我拉出黑暗的人,而是和我一起沉沦在黑暗的人,现在我找到了,就是你。”

  今天的程雁昭格外的反常,似乎是要把所有好听的,能把易长笙心弦撩动的话一起说出来一般,就仿佛他察觉到了易长笙的不安,于是刻意的来证明心意。

  “陛下,你和我是绑在一起的,不要妄想离开我。”程雁昭说,说完他不给易长笙回答的机会,唇敷上了对方的。

  唇舌交缠间,易长笙脑海里回想着程雁昭的话,最后竟是不知自己究竟该喜还是该忧。

  他和程雁昭确实是一类人,尤其在感情这事上都是孤注一掷,不留后路,他可以确认,若是自己真(/競/詔/渎▽//傢/)的背叛了程雁昭,等着自己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被拧断脖子埋起来,要么被打断腿关起来,这种事程雁昭绝对能做的出来。

  不过易长笙一点也不后悔,爱上这么一个疯子,他就从来没有打算给自己留过后路。

  想到这里,易长笙抬手回抱住了程雁昭的腰,随着他的动作,亲吻铺天盖地的而来,凶猛又热烈,程雁昭就像是一头野兽,正准备着把他拆吃入腹,易长笙的脑袋已经因为这过于剧烈的亲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百八十二章 讨人

  虽然是闹了一点儿不愉快,但是楚栖桐毕竟是代表着大楚的面来的使臣,面还是要见的。

  昨天的宴会匆匆散了场,易长笙本来打算重新为楚栖桐办一场接风宴的,可一大早,他就收到下人们的禀报,说楚栖桐在鎏月殿外。

  哪怕不明所以,易长笙也不能怠慢,忙让张公公把楚栖桐请了进来。

  不出意外,楚栖桐身边还是跟着宁妆魇。

  楚栖桐来的时候,程雁昭就坐在案前尽心尽责的帮易长笙批奏章,一直到易长笙把楚栖桐迎了进来,程雁昭也没抬头。

  “阿昭,其实我此次来是想问你讨个人。”和易长笙说了一堆的客套话,楚栖桐终于看向了程雁昭,她也不管程雁昭到底是什么态度,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程雁昭似乎是终于发现楚栖桐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神色淡淡的道:“谁。”

  “萧皖。”楚栖桐说。

  听到楚栖桐口中吐出来的名字,程雁昭表情总算不那么冷淡了,他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楚栖桐。

  萧皖算是程雁昭为数不多的信得过的人了,而且萧皖和楚栖桐之间并没有任何纠缠,便是他也不明白楚栖桐要萧皖做什么。

  “你要他做什么?”若是旁人,程雁昭给了也就给了,萧皖毕竟跟了他好多年,就算在冷漠,也该生出感情来了,所以程雁昭还是多问了一句。

  “他没有和你说吗?”楚栖桐也有些疑惑,这句话问出口以后,她看了看程雁昭的表情,才道:“是穆姐姐,你手底下的萧皖和穆姐姐在一起了,他答应穆姐姐把孩子给你送过来,就回去陪穆姐姐,但穆姐姐那边一直没收到信,刚好我来暮辰,就拖我过来问问。”

  “惠哲郡主?阿皖?”程雁昭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什么时候有了交情,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不过萧皖这回回来以后确实有点不对劲。

  楚栖桐口中的穆姐姐是谁易长笙本来是没想到的,但是听程雁昭一提惠哲郡主,他心里这才有了点印象。

  惠哲郡主,楚栖桐的义姐。当初他把秦屿交给楚栖桐的时候,曾见过那个女人一面,和楚栖桐一样的冷血,那样一个人竟然看上了萧皖?

  郡主与侍卫的话本?易长笙的思绪不知怎么就飞远了。

  “既然阿昭还不知道,不妨把萧皖叫(/競/詔/渎▽//傢/)出来亲自问问吧,穆姐姐说了,她不想强人所难,若是萧皖不愿意,她就当瞎了眼。”楚栖桐说。

  这事程雁昭也实在是好奇,于是他叫了萧皖一声,一阵风吹过,萧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阿皖,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等萧皖行礼,程雁昭就问道。

  明明萧皖是他的人,可是对于萧皖的情况他却不知道,这样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并不好受,程雁昭的语气也有些沉。

  看到楚栖桐的时候,萧皖就已经明白了大概,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跪在了地上道:“大人,属下真心喜欢惠哲郡主,求大人成全。”

  这件事刚回来的那天萧皖就该告诉程雁昭了,可是他清楚的感觉到那段时间程雁昭的心情不好,跟了程雁昭这么多年,他对程雁昭的惧意几乎刻进了骨子里,他不敢去触程雁昭的霉头。

  谁知道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公主来,他知道自己这次不能再拖了,穆澄吟还在明城等她,他答应了她会回去陪她,不能食言。

  “什么时候的事?”程雁昭问,他目光没看萧皖,话也说的轻飘飘的,仿佛并不在意。

  “半年前属下出任务重伤的时候,是被惠哲郡主救了,后来郡主去明理寺上香,遇到了劫匪,属下刚好路过,救了她,就熟悉了。”萧皖说。

  他也不知道他对惠哲郡主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左右不过看到那个女人会心跳加速,见到任何女子都忍不住同她比较,最后感觉世界姑娘皆不如她。

  那人贵为郡主,身份高贵,而他只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暗卫,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以为他们两个永远不会有更多的交集的,他以为自己只要能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好了。

  可是这回给程雁昭去大楚传信,他听到了惠哲郡主准备招郡马的消息,一时控制不住跑去了郡主府。

  那时候他身上挨板子的伤还没好,进了郡主府以后被郡主府的侍卫发现了,于是他被抓住了,绑到了郡主面前。

  那女子脸色有些惊讶,她唤他“阿皖”。

  明明许多人都这么叫他。可是也只有自己的名字从惠哲郡主口中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这般好听。

  萧皖还记得那天天气不好,风特别大,吹的院子里的树枝四处摇晃,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风沙糊住了心,竟然问她“可不可以不找郡马?”

  那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她打趣他,问他“那阿皖留下来给我当郡马可好?”

  明明知道对方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可他偏被她的笑迷了眼,于是他说:“等我回来。”

  那晚他像个毛头小子,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跑出了郡主府,然后在城楼上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没能让炽热的心降下温。

  他想清楚了,就算郡主不过一句玩笑话,他也想回大楚,回明城,去到那个能看到郡主的地方(/競/詔/渎▽//傢/)。

  看着一脸呆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萧皖,程雁昭摆了摆手道:“你走吧,以后都别在回来。”

  他从来就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萧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就算用的再顺手,他也不会留着。

  没想到程雁昭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萧皖先是愣了一下,才对着程雁昭道了谢,转身离开了。

  “阿昭。你变了。”等萧皖离开了以后,楚栖桐才道。

  程雁昭先是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接话,他似乎是真的变了,若是以前,自己的属下有了别的心思,他恐怕直接手起刀落把人杀了了事,绝不可能放人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也会体谅别人了。

一百八十三章 送她的姚黄

  楚栖桐并不执着于等程雁昭的回话,她又把目光转向了易长笙道:“陛下,本宫来暮辰还有个请求。”

  “公主请说。”易长笙道,听楚栖桐这么说,他就能猜到楚栖桐接下来要说的话是私事不是国事,不过他倒是不明白楚栖桐有什么私事要和他说。

  “听闻暮辰有座燕南山,本宫想去看看。”楚栖桐说。

  当初的秦屿就是用燕南山上的山茶花为饵,骗了瑞安王府天真单纯的小郡主一辈子,她想去看看什么样的花,让她的鸾儿把命都丢了。

  更重要的是鸾儿的尸体还留在那做山上,她一定要去看看她的小郡主。

  燕南山!

  听到楚栖桐说的这个地方,易长笙心里有些没底,若是没猜错的话,梁森黎现在应该在燕南山了。

  便是大楚郡主的死全因谣言与秦屿,同梁森黎本人没有多大的关系,易长笙也还有些不放心。

  “有问题吗?陛下。”易长笙没说话,楚栖桐又问,其实燕南山她自己也可以去,但现在毕竟是在暮辰的国境内,她要对暮辰帝表示尊敬。

  “公主想去,自然可以。左右寡人今日也无事,便由寡人来替公主带路吧。”易长笙说。

  既然楚栖桐要去,他避免不了,那么他就亲自带路,避免发生意外。

  “那就劳烦陛下了。”楚栖桐说。

  吃过了早饭,易长笙就让人去准备马车,但楚栖桐提出骑马快,要骑马,易长笙便让人去备马。

  本来就是带着楚栖桐去一趟燕南山,没必要兴师动众,易长笙甚至没打算让程雁昭去,就让人备了三匹马,但等出了宫门,他才发现程雁昭也来了。

  人来了,自然不能再撵回去,他刚打算让人再去牵匹马,就见他的好师姐已经先上了马,还对着楚栖桐伸出了手,那位公主就借着他师姐的手和他师姐上了同一匹马。

  “陛下,还不走?”程雁昭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易长笙才发现程雁昭也上了马,他没接话,翻身上了马。

  燕南山就在嘉霖城外,出了城,过一片树林就到了,骑马不用一个时辰,易长笙带着楚栖桐等人出了城一路向南,穿过了树林,远远的就看到了燕南山的山顶(/競/詔/渎▽//傢/)。

  他知道楚栖桐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楚明鸾,于是他直接把楚栖桐带到了自己埋葬楚明鸾的地方,下了马,他指着面前的小土丘道:“公主,郡主就在这里了。”

  同楚栖桐说完了话,易长笙才注意到他埋葬楚明鸾的地方已经立起了青石碑,碑上刻着的“大楚郡主之墓”几个字刚劲有力,不用想也知道是梁森黎所为。

  “这儿种的是牡丹?”楚栖桐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易长笙抬眸望过去,果然见漫山遍野的山茶花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又一簇的牡丹,这个时候正是初春,花枝上已经有了嫩叶,可以分辨出那是牡丹。

  这些牡丹一簇接一簇,看起来十分整齐,是有人在这儿种的,不用说,种牡丹的人也是梁森黎了。

  郡主喜欢牡丹,他就在郡主的坟前种了满山的牡丹。

  只可惜就是有这份情谊,也等不到郡主了。

  “魇魇,拿酒来。”楚栖桐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回答,她朝着宁妆魇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宁妆魇就从腰上解下了一个酒壶递到了她手里。

  楚栖桐跪坐在了楚明鸾的坟前,她拧开了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来的撒在了楚明鸾的坟前。

  她说:“鸾儿,皇姐来看你了,只有皇姐一个人,皇叔和皇婶来不了,你别怪她们。”

  “当初是皇姐不好,没有强行把你留下,放任着你嫁来了这么远的地方,我的小郡主啊,她是个骄傲的姑娘,可是她怎么为了骄傲把命丢了呢。”

  “当初皇叔给你题字叫谨恪,我就不同意的,我的小郡主身份高贵,张扬点没什么不好,她不用恪守规矩的,可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

  “桐儿,快起来。”

  楚栖桐絮絮叨叨的坐在石碑前同楚明鸾说了许多话,易长笙等人就一直站在一边沉默着等着,突然宁妆魇弯腰拉住了楚栖桐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易长笙也听到了有利器的碰撞声在不远处传来。

  大概是离这儿距离不算近,若不是刚才宁妆魇出声提醒,易长笙都没注意到,他扭头看向了程雁昭,见程雁昭也是神色凝重。

  “照顾好桐儿,我去看看。”宁妆魇已经扶着楚栖桐起来了,她看着易长笙说。

  还没等宁妆魇离开,易长笙就拉住了她,他道:“师姐,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之所以选择自己去,易长笙是有私心的,这儿是梁森黎的地方,有人在这里打架,梁森黎一定知道,或者说很有可能打架的人里就有梁森黎,他和梁森黎有几分交情,既然遇到了,就要帮。

  易长笙的话刚说完,一道身影闪过,本来站在他身边的程雁昭不见了终影,很显然,程雁昭已经先他一步过去了。

  自从在平潭郡回来,易长笙就知道程雁昭已经解了他的化功散,但是前面情况不明,程雁昭就这么过去,易长笙有些放心不下,他刚准(/競/詔/渎▽//傢/)备跟过去,就听楚栖桐说:“陛下不用担心,阿昭武功极高。”

  楚栖桐的语气极认真,易长笙不禁有些好奇,程雁昭身为镇国侯府的人,应该一直待在皇城才对,他到底哪里学来的武功?

  他思索的时候,有风拂过,程雁昭已经回来了,他先看了楚栖桐一眼,又看了易长笙一眼道:“是梁森黎和魏守。”

  谁?魏守?大楚的镇南将军?

  梁森黎在这里易长笙一点也不意外,可是魏守为什么也在这里?

  和易长笙一样疑惑的还有楚栖桐,当初南疆将军府的事闹的很大,她舅舅魏扶霄亲自传信要求隔了镇南将军魏守的职,谁也不知道魏守带着一个祝曦国的女人跑去了哪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桐儿…”

  “走吧,去看看。”

  宁妆魇叫了楚栖桐一声,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楚栖桐打断了,楚栖桐已经率先抬脚朝着刚刚程雁昭回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只有魏守和梁森黎吗?”易长笙心里也疑惑,等楚栖桐的背影远去了,他才扭头问程雁昭。

  “当然还有个差点就成了陛下皇妃的女人。”程雁昭说,语气意有所指。

  差点成了他皇妃的女人,除了被祝曦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安晴,他还真想不起来别人了,没想到这事儿程雁昭还记得。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都能让程雁昭记到现在,易长笙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真的把安晴留下了,程雁昭能直接把他大卸八块。

  “我们也去看看吧。”易长笙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对程雁昭说。

  “陛下是担心你的旧情人?”程雁昭语气算不上好,对着易长笙问道。

  易长笙这回直接佩服了程雁昭的吃醋能力,他和安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关系,程雁昭也能记挂上,他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道:“寡人记挂梁森黎,成吗?”

  程雁昭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道:“陛下,不要和臣开玩笑,臣只会当真。”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易长笙,面前站着的分明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程雁昭,可是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了。

  努力忘掉心里的异样感,易长笙对着程雁昭笑着道:“走吧阿昭,我们去看看。”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打斗已经停止了,三方人的站位就仿佛是一个坚固的三角形,宁妆魇和楚栖桐站在一起,魏守背后护着安晴,而梁森黎则自己占据了一个角,目光怨毒的盯着魏守。

  “这是怎么了?”气氛异常的怪异,易长笙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易长笙干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他注意到站在魏守身后的安晴十分狼狈,衣服破了口子,脸上也有未干的血迹,不知道那血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相比于安晴来说,魏守也好不到哪里去,胳膊上有道口子还(/競/詔/渎▽//傢/)在往外渗着血,脸上也占满了尘灰,若不是还能辨认出五官来,恐怕没人知道这是曾经的镇南将军魏守。

  看到这两人的模样,易长笙瞬间想起来当初听说的安踏阳去了祝曦国皇城,看来这两人是从安踏阳手底下逃出来的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逃到了这里,还招惹了梁森黎。

  三方僵持了大半天,魏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刀,他对着楚栖桐跪了下来道:“罪臣魏守拜见长公主。”

  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整个将军府,他可不就是大楚的罪人吗?

  楚栖桐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对他挥了挥手道:“起来吧,表哥。”

  她还是管魏守叫表哥,可是此时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疏离。

  和魏守同样跪下的还有梁森黎,他是对着易长笙行礼,但是他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魏守的方向,仿佛要伺机而动,砍下魏守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样的气氛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易长笙盯着被冷遇的风险,又问了一句,这次他是直接问的梁森黎。

  “臣斗胆求陛下替臣斩了这贼人,作为回报,臣愿意同陛下重回朝堂。”梁森黎说。

  他口中的贼人指的当然是魏守。

  当初梁森黎为了大楚郡主打开暮辰城门,引了楚军入关之后就解甲归田,一直守着这座燕南山,现在他更是拔了满山的山茶花,为了他的心上人种满了牡丹。

  这样的梁森黎应该一辈子都守在燕南山才对,易长笙想不到魏守究竟做了什么惹怒了梁森黎,竟然让梁森黎放弃守在燕南山也要把他杀死。

  梁森黎愿意重回朝堂对易长笙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魏守是楚栖桐的表哥,现在楚栖桐还在这里看着呢,他怎么能动手杀魏守?

  “梁森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总得同寡人说明白吧?”易长笙道。

  “他压坏了我送给她的唯一一簇姚黄。”梁森黎说。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杀了魏守的,可是刚才这两个女人突然出现,打开了他的剑,他看出来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不简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只能求助于易长笙。

  他的话还是那么精简,却让易长笙一下子明白了。

  姚黄,牡丹花里的贵族,不好培养,这满园子的牡丹都是梁森黎为了大楚郡主种下的,那株不知道是梁森黎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种活的,可是现在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毁了,也难怪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当年,他卸甲归田就为了给郡主种这满山遍野的牡丹,现在有人毁了他的礼物,他就用重新披甲为代价,势要除了那人。

  现在的梁森黎虽然还活着,却已经不像是个人了,他的思想,他的动作全被那个长眠在地下的大楚郡主牵扯着,他就是藏在郡主手里的利刃,为了守护郡主可以付出一切。

  “你送给谁的姚黄?”随着梁森黎的这句话落下,楚栖桐开口了,她目光望(/競/詔/渎▽//傢/)着梁森黎,眼睛里带了几分探究。

  梁森黎没有回答楚栖桐,他还是看着易长笙,语气坚定的再次开口道:“求陛下为臣除了贼人,臣愿意为了陛下重新披盔戴甲,镇守边疆。”

  “我问你,那是送给谁的姚黄。”楚栖桐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执着着问梁森黎要一个答案。

  “那是大楚郡主的姐姐。”易长笙说,他没有应下梁森黎的话,而是像梁森黎介绍起楚栖桐来。

  跪在地上的梁森黎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有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那位郡主流泪了。

  明明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可他已经把那女人的音容笑貌刻进了骨髓里,他微微抬头看向了楚栖桐,很快就把头低下了。

  这是她的姐姐啊,她的家人来看她了,她应该会开心吧。梁森黎心想。

一百八十四章 专治小儿啼哭——楚琉画

  “姚黄是送给大楚郡主的,这儿所有的牡丹都是。”梁森黎终于开口回答了楚栖桐的话,明明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手底下的亡魂数不胜数,可是面对楚栖桐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为了鸾儿种满山牡丹,你喜欢她?”楚栖桐说,肯定的语气,她的表情很平淡,却让梁森黎的那些心思无处遁形。

  他点了点头,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位端庄的公主突然抬起了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的快,他躲不过,或者说根本就不想躲,若是公主气不过想要找个人撒气,那他愿意当这个出气筒。

  只因为大楚的公主事她的姐姐。

  “这一巴掌,是我替瑞安王府打你的,你个懦夫,你说你喜欢鸾儿,她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她人不在了,别说你给她种满山的牡丹,就算你把牡丹种满全国,她也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楚栖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明明对面站着的不过是个弱女子,可是梁森黎却被她的气势压的抬不起头来,更没办法反驳,她说的很对,是自己没有在她经受流言蜚语的时候站出来。

  他就是个懦夫,连喜欢她都要偷偷的喜欢,他都不配站在她身边。

  大楚高傲的明珠在暮辰蒙了尘,他心心念念想着爱,却也没能为明珠拂去尘埃。

  “铛”

  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梁森黎十分熟悉,他闭上了眼,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制裁。

  他没有为了郡主站出来是事实,若是郡主的姐姐想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这都是他应得的。

  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没有护住心爱的姑娘,这是他欠她的,不过一条命而已,他梁森黎在这世上无牵无挂,楚明鸾的死捏碎了他活在这个世上的希望,他死不足惜。

  之所以还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也就是为了守好她的坟罢了。

  可现在,他连一朵送给她的姚黄都没有守住。

  世人皆说梁森黎是暮辰战神(/競/詔/渎▽//傢/),他守了暮辰数十万子民,可是却没有人怜悯他心爱的姑娘。

  等了许久,疼痛都没有到来,倒是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睁开了眼,那位大楚公主的剑指着的是她的表兄,此刻那个压坏了牡丹花的贼人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公主手里的剑锋上还带着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用想就能明白了,是公主拿剑伤了她的表兄。

  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想到楚栖桐会突然拔剑对准魏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栖桐手中的剑锋上,片刻之后,程雁昭笑出了声,他动作缓慢的对着楚栖桐竖了个大拇指。

  楚栖桐并没有理程雁昭,而是对着魏守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叛国,背叛魏氏一族,阿宁做主把你赶出了魏家,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一马,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毁了鸾儿的清静。”

  脸上的血顺着下巴流了下来,魏守竟然不敢接楚栖桐的话,当初在他眼里那个懦弱无能的表妹突然亮出了爪子,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魏守,这一刀就当断了你和我的那点血缘,我饶你一命,以后大楚疆土不允许你踏入半步,滚吧,别扰了鸾儿清静,别招了阿宁心烦。”楚栖桐又说。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血脉亲情,魏守在她眼里就和一颗老鼠屎没差,多看一眼都生厌,之所以同魏守说这么多话,不过就是为了她的妹妹。

  祝曦国的事她都听说了,现在的魏守和他旁边的女人就如同两只无家可归的狗,她总不能让两条狗扰了她两个妹妹的清静。

  楚栖桐的话没留情面,魏守只是不愿在楚栖桐这里再找羞辱,忙攥着背后安静的袖子快速离开了这里。

  随着魏守和安晴离开,楚栖桐丢下了手里的剑,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又对梁森黎道:“守好鸾儿的墓,别留她一个人孤单。”

  经过魏守这么一搅和,楚栖桐也没了再回去拜祭楚明鸾的心思,直接和宁妆魇一起上马离开了这里,徒留下了程雁昭和易长笙两个人。

  楚栖桐走了以后,梁森黎也不顾易长笙在场,就蹲在地上整理那些因为打斗被削掉了花枝的牡丹,他认真专注,易长笙竟是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得拉住了程雁昭的胳膊道:“走吧,阿昭。”

  梁森黎固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现在梁森黎心不在朝堂,他就算把人带回去了,也只会适得其反罢了,易长笙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和程雁昭一起回了皇宫以后,易长笙才得知楚栖桐和宁妆魇还没回来,想想宁妆魇的武功,易长笙倒是不担心楚栖桐的安危。

  想想上次秦岁把秦鹤唳从楚栖桐都接风宴上抱走了以后,自己还没有去看过小鹤唳,刚好现在有时间了,易长笙就直接去了瑞和宫。

  见识过程雁昭和秦鹤唳之间的仇怨,这回易长笙去瑞和宫(/競/詔/渎▽//傢/)之前,本来打算先把程雁昭哄回鎏月殿的,可是程雁昭这回却主动要求要见秦鹤唳,易长笙自然是不好反驳,于是只能愁眉苦脸的和程雁昭一同到了瑞和宫。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

  易长笙和程雁昭一进来,瑞和宫的下人们就齐齐下跪行礼,易长笙在人群里看到了诉漪嬷嬷的身影,他亲自把诉漪嬷嬷扶了起来道:“嬷嬷,怎么不见阿唳?”

  “回陛下,昨天小皇子回来以后就哭闹不止,到了夜里突然浑身发烫,叫了太医,说是受了惊吓导致发烧,早上老奴给他喂了药,就睡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诉漪说,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颤音。

  “鹤唳病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去通知寡人?”易长笙问道,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受了惊吓吗?

  秦鹤唳平常终日待在瑞和宫,就只有昨天被抱去了楚栖桐的接风宴上。

  想到这里,易长笙瞬间想起了秦鹤唳昨天看到楚栖桐以后啼哭不止的模样,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他先看了程雁昭一眼,却没有说话。

  “陛下忙着接见大楚使臣,老奴不敢让人打扰陛下,小殿下今天情况已然好多了,所以老奴就…”

  “哇——”

  诉漪的话还没有说完,屋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很大,穿透了厚重的门板,直接传到了院子里。

  “是小殿下行了,陛下,老奴得去看看。”诉漪又说。

  易长笙也顾不得追究瑞和宫里的人失职了,对着诉漪应了一声,和她一起进了门,而程雁昭这回倒是没有急着跟上,而是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

  秦鹤唳已经被留在屋里的婢女抱了起来,那婢女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易长笙注意到,秦鹤唳的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

  “嬷嬷,小殿下醒了就哭,头倒是没有刚刚那么烫了…奴婢参见陛下。”看到诉漪嬷嬷进来,抱着秦鹤唳的小丫鬟忙絮絮叨叨的道,一转头,她又看到了站在诉漪嬷嬷旁边的易长笙,忙不迭的跪下行礼。

  小婢女还没有彻底跪下去,就被易长笙抬手扶住了,他亲自结过了小婢女抱着的秦鹤唳,敏感的感觉到小孩的体温明显比平常高。

  “这宫里也没有养什么动物,老奴更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殿下,这小殿下究竟是怎么受了惊吓啊。”诉漪嬷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易长笙拍打着秦鹤唳的手顿了顿。

  秦鹤唳究竟是怎么受了惊吓,他心里已经有底了。可是这话他只能藏在心里,不然他总不能对着一群下人们说是大楚公主吓哭了秦鹤唳吧。

  不过易长笙心里还是好奇,楚栖桐到底做过什么,把秦鹤唳吓得看到她就哭。

  “还哭?”易长笙走神的时候,程雁昭走了进来,他站在易长笙身后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接秦鹤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把手放了下来。

  “止不住。”(/競/詔/渎▽//傢/)易长笙回头看了程雁昭一眼,有些无奈的道,前段时间他还觉得坐龙椅已经是一件难事了,没想到现在哄孩子又把他难住了。

  果然这世上的事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不许哭了,听到没有?”程雁昭又说。这回话是对着秦鹤唳说的。

  听到程雁昭的话,易长笙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程雁昭也不是无所不能嘛!最起码在哄小孩这一块上还不如他。易长笙心想。

  但是他脑海里的想法还没有结束,就听到程雁昭又说:“再哭就让楚琉画把你抓走,听到没有?”

  什么叫再哭就让楚琉画把你抓走?那大楚公主还有震慑小孩子的作用?程雁昭这话也太过分了吧,易长笙还没来得及让程雁昭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就听到怀里小鹤唳的哭声渐渐的小了,然后停止了。

  什么鬼?这么说还真管用?易长笙看向了程雁昭,刚好此时的程雁昭也看着他,还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点头,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模样。

  得,狠还是程雁昭狠,哄孩子这块他也比不过程雁昭。易长笙心里直接是服了程雁昭了。

  “还是皇后英明,老奴斗胆问问这楚琉画是谁,怎么用她吓唬小孩这么管用。”见秦鹤唳不哭了,诉漪嬷嬷也松了口气,对程雁昭询问道。

  楚琉画是当初楚栖桐还是公主的时候的封号,没传到暮辰来也很正常,只不过诉漪嬷嬷这么问,倒是…

  易长笙神色有些怪异的看向了程雁昭,恐怕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程雁昭这么拿楚栖桐的名讳吓小孩了吧。

  “嬷嬷,不是用楚琉画吓人管用,是楚琉画只能吓住秦鹤唳。”程雁昭难得的解释了一句,语气还意外的不错。

  “嬷嬷,看好小鹤唳,寡人还有事,先走了。”几乎是程雁昭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易长笙就接上了他的话,拉着程雁昭的袖子直接出了瑞和宫。

  看得出来,诉漪嬷嬷还有话想问,易长笙实在是不敢让程雁昭再待在那里了,万一被他这么一教,宫里的下人都拿着楚栖桐的名讳哄秦鹤唳,那传到楚栖桐耳朵里岂不是要出事?

  现在楚栖桐可是还在暮辰皇宫里待着呢,程雁昭也能说出这种话来,虽然效果确实不错,可是风险也太大了。

  “陛下这么急着把臣拉出来做什么?”走出了瑞和宫一段距离,程雁昭停下了脚步,对着易长笙似笑非笑的道。

  明摆着明知故问的语气让易长笙皱了皱眉,他知道程雁昭不怕得罪楚栖桐,可是现在程雁昭代表的还有暮辰国,这么胡闹实在是不应该。

  “阿昭,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行吗?”易长笙问,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陛下不觉得这么说是最管用最便捷的方法吗?”程雁昭道。

  话虽是如此,可是…

  看着程雁昭的脸,易长笙摇了摇头,终究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算了,程雁昭他高兴就好,万一真(/競/詔/渎▽//傢/)的惹了楚栖桐不高兴,大不了他去道歉。

  把易长笙的动作全看在了眼里,程雁昭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她不至于计较这些小事。”

  易长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程雁昭,索性他放空了思绪,强迫自己把这事忘了,然后挽上了程雁昭的胳膊道:“走吧,阿昭。”

  “陛下不想知道为什么秦鹤唳会害怕楚栖桐吗?”程雁昭突然开口问道。

  “你知道?”这事儿易长笙确实是好奇,也准备派人去调查了,却没想到程雁昭竟然会主动提起,他忍不住侧目望向了程雁昭。

  程雁昭点了点头,对着易长笙好奇的目光,他说:“楚栖桐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年楚明弈是楚皇最大的威胁,她不可能留着楚明弈的孩子,所谓的仁慈只是在外的名声罢了,她背后早就做了不少手段,这孩子能活到现在大抵全靠楚皇暗中庇护着了。”

一百八十五章 中招

  听程雁昭说这些,易长笙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楚皇不留秦鹤唳,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养楚明奕的儿子,或许还是因为楚皇怕自己护不住秦鹤唳。

  想想秦鹤唳看到楚栖桐吓成这个样子,易长笙依旧是猜不到楚栖桐到底做过什么,让这么小的孩子记忆深刻,同时他还有些心疼秦鹤唳。

  “你可知道楚栖桐到底做过什么?”程雁昭没有继续说下去,易长笙开口问道。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程雁昭的表情有些怪异,想想程雁昭离开大楚有一段时间了,又不怎么关心他这个名义上的外甥,易长笙以为他是不知道,正准备把心里的疑惑咽下去,就听到程雁昭说:“楚栖桐还有什么手段?八成就是把孩子和他爹关在一个牢里了吧。”

  孩子的爹?夺嫡失败的三皇子楚明弈一直被关在大楚天牢里,这一点易长笙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楚栖桐竟然会把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也丢进天牢里,或者说那时候的秦鹤唳很可能没有满周岁。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秦鹤唳断奶这么早了,还不知道这孩子多大的时候就被楚栖桐抱离了母亲身边。

  天牢是什么地方?里面关押着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血腥味儿,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一个小孩怎么能在这种环境里?

  他的父亲楚明弈可是当初和楚皇楚明泽夺嫡的人,就算侥幸留了一条命,待在天牢里,待遇能好到哪去?把孩子和他关一起,没饿死就不错了。

  “要么就是直接把孩子丢刑场上了。”易长笙的想法还没想完,程雁昭又开了口,这回这句话更是镇住了易长笙。

  刑场是干什么的?楚栖桐把小孩丢到刑场上又为了什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了。

  就算楚皇把孩子救了回来,他看到过什么肯定也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以前没有见过秦鹤唳,单是听这些话,易长笙心里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现在(/競/詔/渎▽//傢/)乖巧可爱的秦鹤唳已经养在他身边许多天了,想想小孩子还有过这样的遭遇,他心里就十分气愤。

  “她一个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阴狠手段?”实在经受不住心里的怒气,易长笙忍不住道。

  “跟我学的。”他以为自己这句话也就是自己说说罢了,却意外地得到了程雁昭的回应,目光看上了程雁昭,就听程雁昭又说:“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是显而易见了。

  易长笙倒是没有想到害得小鹤唳遭受了这些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程雁昭,这算是什么?当年舅舅做的孽,报复到外甥头上来了?

  看着程雁昭那张过分平静的脸,易长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忧愁的道:“若是小鹤唳因此有了阴影怎么办?他以后是要接下暮辰江山的,不能有这种弱点。”

  “这不是更好?”程雁昭道,这话说完,见易长笙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又说,“刚好可以看看这小混账是什么货色,若是他流着的是我程雁昭的血,必然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但若是流的程雁晚的血,那就丢了算了,养着也没有出息。”

  程雁昭的语气过分淡漠,就好像在他眼里,秦鹤唳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时抛弃的小猫小狗。

  小孩子才不过两岁的年纪,见识过那些东西总会害怕的,程雁昭就用这个来测试秦鹤唳的血性实在是太草率了,可是面对狂妄自大的程雁昭,易长笙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当然他也不可能像程雁昭所说的那样,把秦鹤唳丢掉。

  自燕南山回来整整两天,楚栖桐和宁妆魇都没有再回暮辰皇宫,若不是和楚栖桐一起来的那两位大楚使臣还在这里,易长笙都怀疑楚栖桐已经离开了暮辰。

  不过楚栖桐不在这里,对秦鹤唳来说倒是有个好处,两天不见楚栖桐,小家伙又恢复了以前的活力,烧也退了,每天就拉着瑞和宫的下人们一起玩闹。

  易长笙去看过两次,见小家伙没了大碍,也就放心了,秦鹤唳好了起来以后,程雁昭也没再说什么,想来他自己是接受了秦鹤唳。

  楚栖桐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作为使臣在暮辰国境内这般神出鬼没的实在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暮辰和大楚的关系不一般,易长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楚栖桐回来以后,他就又让人在嘉诚殿大摆筵席。

  楚栖桐来赴宴的时候换了身绛色的衣裙,端庄大方,眉目间却可以清楚的看到疲惫,也不知道这两天和宁妆魇一起去了哪里。当然这些易长笙也就是在心里好奇一下,断不会问出口来。

  出于上次的教训,易长笙没有再让人把秦鹤唳抱来,同样也没有再宴请群臣,这次的宴会只有楚栖桐为首的一众大楚使臣加上他和程雁昭。

  虽然人数不算多,但大殿里依旧是歌舞升(/競/詔/渎▽//傢/)平,十分热闹。

  “想来公主来暮辰的事已经办完了吧?”易长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宴席之间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竟然是素来沉默寡言的程雁昭,他望向了程雁昭,而程雁昭察觉到他的目光以后只是对着他举了举酒盅,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

  “差不多办完了,皇后有什么事吗?”楚栖桐接上了程雁昭的话,同样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不过皇后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程雁昭的眸光有些暗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既然公主已经办完了事,就请尽快启程回大楚吧,您身份特殊,总在别的国家总归不好是吧?”程雁昭说,这回他竟然是对着楚栖桐下了逐客令。

  “大胆,你…”程雁昭话音落下之后,楚栖桐倒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她身边的宁妆魇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但是话还没说完,楚栖桐就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坐下了,可宁妆魇脸上的怒意怎么也忍不住。

  宁妆魇为什么生气易长笙可以猜到,他的这位师姐一直拿楚栖桐当宝贝护着,程雁昭这么和楚栖桐说话,自然是让宁妆魇接受不了。

  “皇后的意思是暮辰不欢迎本宫?”楚栖桐看着程雁昭问道,她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

  这顶大帽子若是扣下来对暮辰的影响可就大了,易长笙刚想说话,就被程雁昭拦住了,程雁昭说:“若是公主诚心做客,陛下自然欢迎,但请问公主您是吗?”

  程雁昭这话说的模棱两个,易长笙都没有分清他什么意思,倒是楚栖桐脸色僵了一下,她道:“不知皇后何出此言?”

  “你我既然关系这么熟悉了,就没必要打哑谜了,这几天你和你身边这位姑娘没少打探暮辰的情况吧?或者说你在试探陛下的耳目?楚琉画,野心大是好事,可别忘了你这些手段是谁教的,用在我头上就有些过分了吧。”程雁昭说。

  虽然程雁昭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却在易长笙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几天程雁昭可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他都不知道楚栖桐做过什么,程雁昭竟然这么清楚。

  他是暮辰的王,嘉霖城是他的地盘,楚栖桐能瞒过他的耳目,却没瞒过程雁昭,易长笙不禁重新认识了程雁昭。

  当然现在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易长笙的目光落在了楚栖桐身上,他需要一个解释。

  “野心大,皇后这顶大帽子本宫可受不起,若是皇后有心,大可以去查查本宫这些天打听的是什么,对大楚来说,暮辰一直都是极好的盟友,本宫没必要和暮辰撕破了脸。”楚栖桐说,哪怕两人声音都不高,可易长笙却感觉到了硝烟弥漫。

  “我指出这些来并不是要知道你到底打听什么,但你身为使臣这般在陛下面前动手脚,就是对陛下不敬,楚琉画,你别忘了我程雁昭是什么样的人,不要妄想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程(/競/詔/渎▽//傢/)雁昭说。

  随着程雁昭这些话落下,楚栖桐沉默了一瞬,但很快她就扬起了一个笑脸道:“阿昭,怎么就过了这么几天,你便把我们之间的情谊忘光了?你可真是薄情寡义啊。”

  “公主若是想试探我,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不是薄情寡义你比谁都清楚,你若是真想要个答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从决定留在暮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和大楚没关系了,你若是再这么挑衅我,恶狼的爪牙对准的就是大楚。”程雁昭说。

  听了程雁昭的这番话,楚栖桐不怒反笑,她道:“程雁昭,你还是这么薄情,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用你担心,本宫明日就走。”

  哪怕是被下了逐客令,楚栖桐脸上也没有消失半分的优雅,她对着易长笙举起了酒盅道:“今日是我失礼,敬陛下一杯,请求陛下原谅,若是陛下愿意,以后大楚永远都是暮辰的盟友。”

  虽然还在好奇楚栖桐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程雁昭这般发怒,但这种时候易长笙也得先全了礼仪,于是他同样对着楚栖桐举起了酒盅。

  一盏酒下肚,楚栖桐那边又想再敬,程雁昭一把夺过了易长笙手里的酒盅,他望向楚栖桐道:“公主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对吗?”

  距离程雁昭很近,易长笙可以感觉到程雁昭的眸色晦暗不明,不远处的楚栖桐则似笑非笑的道:“阿昭,我是在帮你,你该感谢我的。”

  楚栖桐在说什么?易长笙感觉自己脑海里浑浑噩噩的,明明是一月的天,寒风吹过来还冷得刺骨,但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燥热。

  常年混迹江湖,在斩曦的时候又学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本事,仅仅是一瞬间易长笙就明白了,自己是中招了,看着离楚栖桐不远的宁妆魇,不用想也知道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丢进自己酒里的是谁。

  身体里像是有团火烧着易长笙心上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程雁昭挡在自己面前的影子逐渐出现了重影,这里还有来自大楚的使臣,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易长笙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他脑海里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就算是再好的礼仪,被楚栖桐闹了这么一招,易长笙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他的目光望向了楚栖桐,还没开口,就听程雁昭道:“楚琉画,你非要找死是吗?”

  “那阿昭你当真那么绝情?”楚栖桐问,这个时候她表情也依旧平静。

  “你该知道,现在的你在我心里和当初的何粹瑄一个模样,那可悲的十年感情加起来不如他一根手指头,今天若是他出了事,你马上就可以去找何粹瑄了。”程雁昭说。

  哪怕是被威胁了,楚栖桐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她直视着程雁昭眼睛道:“若是不想他出事,阿昭还是尽快带他走吧。”

  那声音虽(/競/詔/渎▽//傢/)然平静,却不难听出挑衅。

  现在的易长笙已经听不清楚楚栖桐再说什么了,浑浑噩噩的感觉再次袭上来,便是又一次咬破了舌头都无济于事,易长笙只能勉强的控制住自己不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

  他还仅剩的那一点理智此刻也被程雁昭话里的何粹瑄三个字给占据了。

  何粹瑄,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

  这又是谁?和程雁昭又有什么关系?

  身边的程雁昭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可是易长笙听不清楚了,腿脚都变得有些绵软,若不是还坐着,他此刻应该就瘫倒在地上了。

  他师姐还真是厉害,不愧是用毒的高手,就连这种药都比别人的厉害。

  他不是没尝试过用内力压制,可这药就是邪了,他越是用功,药效发作的就越快,现在他也就只能祈祷着自己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来,更祈祷着程雁昭赶紧的把楚栖桐赶走或者是把他带走。

一百八十六章 瑾朱楼楼主

  “解药。”察觉到易长笙的情况越发的不对劲了,程雁昭目光冷冽的望向了楚栖桐,对着楚栖桐伸出了一只手。

  “没有解药。”楚栖桐面不改色,丝毫不理会暴怒的程雁昭。

  “铛—”人影闪过,程雁昭出现在了楚栖桐面前,他手里的长剑同一把匕首碰撞在了一起,是宁妆魇拦住了他。

  程雁昭冷眼扫过宁妆魇,还想再动,楚栖桐道:“你确定不先帮他解毒?”

  她的目光越过了程雁昭,落在了易长笙身上,轻飘飘的语气意有所指。

  程雁昭顺着楚栖桐的目光看了过去,易长笙脸上已经带了不自然的红,而他一只手握着把短刀,另一只手的手掌则在滴血。

  很显然是他为了保持清醒,用桌子上切肉的刀子划了自己的手,只是就算这样,程雁昭也能看到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了。

  顾不得别的,程雁昭狠狠地看了楚栖桐一眼,道了句“好自为之”以后,飞身到了易长笙旁边,抱起人就往外走。

  “魇魇,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等程雁昭的身影消失了,楚栖桐才对宁妆魇道,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眼睛里的疲惫十分明显。

  “这么急吗?”宁妆魇问,今天已经下午了,她以为楚栖桐就算是走,也得明天一早。

  楚栖桐脸上有些无奈,她说:“再不走等他忙完了就来不及了。”

  明明楚栖桐表情还是坦然,可是宁妆魇却能从楚栖桐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惧意,她还没见过楚栖桐这个样子。

  在她看来那程雁昭或许会谋略,但是自己武功高强,有自己护着,那人伤不了楚栖桐的。

  似乎看出来宁妆魇在想什么,楚栖桐叹了口气道:“魇魇,你拦不住他的。”

  楚栖桐这样确定的语气让宁妆魇有一种被轻视了的感觉,她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楚栖桐又说:“你知道他是来自哪里吗?”

  宁妆魇摇了摇头,江湖上那(/競/詔/渎▽//傢/)些门派她都打过交道,也鲜少有应付不了的,她不明白楚栖桐为什么那么怕那个程雁昭。

  “瑾朱楼。”楚栖桐朱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宁妆魇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瑾朱楼,号称天下第一楼,是个杀手组织,里面的成员就没有手上不沾血的,这群人手段阴毒,天天刀剑上舔血,为了金钱拿命赌,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江湖上几乎没人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毕竟就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若是那天有了利益冲突,对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一刀,除非是疯了,否则没人想同他们接触。

  最关键的是这群人出任务从不让人看到脸,就算在大街上遇到,都不可能知道对方是那里的人,就是宁妆魇混迹江湖那么久,也遇到过不止一个瑾朱楼的杀手,可是各个都是带了面具的,只能从他们黑衣上绣着的“朱”字分辨他们的身份。

  “可是瑾朱楼十煞没有他的名字。”宁妆魇道,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程雁昭那么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人,会是从瑾朱楼出来的。

  虽然没人见过瑾朱楼成员的真面目,但瑾朱楼成员的名字却传遍了江湖,宁妆魇口中的十煞就是瑾朱楼里手上人命最多的十个杀手,每一个都能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他是那个瑾朱楼上位不久的新楼主,十煞里的风煞你见过了,就是前几天的萧皖。”楚栖桐说,说到这里,她脸上的无奈更重。

  宁妆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她毕竟也是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她自认瑾朱楼十煞随便一个她都能应付得了,可是那个瑾朱楼的新楼主她还真是心里没底。

  关于瑾朱楼换楼主的事,她听过不止一个版本的传闻,可是这些传闻无一不是在变着法子的讲这位新楼主是怎么用手段折磨死了老楼主,还把老楼主的皮剥下来挂在了瑾朱楼的院子里。

  这样阴险狡诈武功又深不可测的人,宁妆魇还真不想招惹,尤其是他背后还有一群神出鬼没的瑾朱楼疯子。

  若是楚栖桐不说,她只会以为那萧皖是个普通侍卫,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个普普通通的人会是瑾朱楼十煞之一的风煞,鬼知道得罪了瑾朱楼的人,那群疯子什么时候会混到你身边来给你一下。

  “他不是镇国侯府的世子爷吗。怎么接触到的瑾朱楼?”宁妆魇还是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又一次开口问道。

  瑾朱楼素来神秘,没人知道这组织坐落在哪里,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府世子,怎么接触到的这么个组织实在是让人好奇。

  “他小时候父亲不管他,常常好几天吃不到饭,于是干脆把自己卖了给人当杂役,被瑾朱楼的人买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偷学了瑾朱楼的武功,还给自己找了个替身,彻底从瑾朱楼出来了。”

  “出来以后他就去考科举,还中了状(/競/詔/渎▽//傢/)元,阿泽登基以后,他成了个没人管束的闲职,似乎又回了瑾朱楼,后来瑾朱楼就易主了,剥人皮的手段也就他能用了,听到传闻我就知道新楼主是他。”楚栖桐说。

  听完了楚栖桐的解释,宁妆魇的表情已经不止惊讶这么简单了,她知道程雁昭不似常人,却没想到此人这么变态。

  混进瑾朱楼当杂役偷学了武功就算了,出来还能高中状元,回去更是让瑾朱楼易了主。

  “那你还敢招惹他?”宁妆魇有些感慨的对楚栖桐道,她实在是不知道楚栖桐要做什么了,明知道那人那般变态,还敢招惹他。

  “他这辈子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里,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我给他点不一样的不好吗?刚好可以促进他和你师弟的感情。”楚栖桐说,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里染了几分玩味,她其实也怕程雁昭,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就算是给程雁昭加把火,让他更快的认识自己的感情好了。

一百八十七章 何粹瑄是谁

  程雁昭一路带着易长笙回了鎏月殿,关上了门以后,对方的意识已然涣散了,看着他那只还滴血的手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程雁昭皱着眉,心里把楚栖桐狠狠地骂了一遍。

  他知道楚栖桐不按常理出牌,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便是知道对方没什么恶意,可是这种感觉也让他不舒服。

  …

  “别动。”思绪被易长笙打断,程雁昭回神就看到对方那只还滴血的手要往自己身上放,他皱眉按住了易长笙的手,直接扯了自己的衣裳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他知道易长笙这手要止血,但易长笙这模样很显然不能让人看到。

  明明动动手就能解决的小事,可是因为易长笙不配合,程雁昭硬是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包扎好了手,衣服也被迫褪了大半。

  心里又把楚栖桐骂了一遍,程雁昭沉着脸顺着易长笙的动作上了榻。

  易长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关于昨天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楚栖桐敬了他一杯酒还有后来那个盘旋在他心上的名字。

  周围的陈设很熟悉,是鎏月殿,但是却没看到程雁昭的影子,过于酸痛的腰似乎是在向他阐述着昨天发生过什么。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光已经大亮,显然是过了上朝的点了,枕边放了一套衣服,叠的整齐,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程雁昭不喜欢让下人守着,鎏月殿空荡荡的,除了他也没有旁人的影子,易长笙亦没有叫下人进来,自己穿好了衣服下了榻,就看到外室桌子上放了一碗粥和一份糕点,轻轻摸了摸,粥还是热的。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此刻也让易长笙心里泛起了暖意。

  喝完了粥,鎏月殿的大门也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穿了他的帝王冕服,头上带着十二串流苏珠(/競/詔/渎▽//傢/)子的冕冠,最关键的是对方有一张和他有八分相似的脸。

  这么惊悚的事让易长笙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对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安,摘掉了冕冠,然后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几下,没多久,五官发生了变化,是程雁昭。

  “你…你这是做什么?”虽然知道了来人是谁,易长笙心里还是惊疑不定,他目光怔愣的看着程雁昭。

  “叫不醒陛下,臣只能替陛下上朝了。”程雁昭说,他声音里有些无奈,说话间自己脱掉了身上的龙袍,十分嫌弃的把衣服丢在了挂衣服的架子上,又道,“陛下,你这衣服太繁琐了,华而不实。”

  程雁昭替他上朝了?

  易长笙心里倒是没有生气,相反的,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听到程雁昭后面那句话,易长笙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暮辰帝王的冕服是谁设计的,明黄色的袍子上用金丝线绣了龙就算了,领口和衣摆上还缀上了宝珠,不仅繁琐,还格外的沉重,那冕冠亦是重量不轻,没回戴上易长笙都抬不起脖子来。

  “ 大楚公主走了?”程雁昭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易长笙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回头问道。

  昨天那个药真是厉害,他一觉睡到现在,若是那楚栖桐已经走了,倒是他招待不周了。

  “昨天就走了,算她走的快。”程雁昭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长笙感觉程雁昭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当然他也想明白了楚栖桐为什么走的这么急了。

  不过楚栖桐走了,大楚使臣来访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差不多也能清静一段时间了,可是此刻心里还有个问题一直压着。

  “何粹瑄是谁?”纠结了大半天,易长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口,直觉告诉他,这个能从程雁昭口中吐出来的人名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程雁昭看向了易长笙,他在易长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道:“你都听到了?”

  易长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听到了他和楚栖桐对话的这件事,其实当时他意识已经模糊了,但何粹瑄这个名字太不一般,还是让他给记住了,顶着程雁昭的目光,他轻轻点了点头,重复道:“何粹瑄是谁?”

  其实他不是个剖根问底的性子,可是事关程雁昭,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镇国侯府的世子妃,两年前死在了夺嫡宫变里。”程雁昭说,他语气十分淡漠,说出来的话却让易长笙心惊。

  镇国侯府的世子是程雁昭,世子妃可不就是他的夫人吗?

  “你的夫人吗?”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易长笙还是不受控制的问出了口。

  “陛下糊涂了,那是镇国侯府的世子妃,同臣有什么关系?”程雁昭说,那模样淡漠的仿佛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

  易长笙想说镇国侯府的世子不就是你吗?可是看着程雁昭的脸,他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关于程雁(/競/詔/渎▽//傢/)昭和这个夫人的事,外界并没有多少传闻,易长笙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当时程雁昭娶亲这事儿是他自己求的皇帝赐婚,后来不过几个月,那夫人就死在了宫变里。

  “你喜欢她吗?”易长笙又问,明明看程雁昭的模样,易长笙就知道他应该是不喜欢那个女子,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就想从对方嘴里听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陛下,臣说了,那是镇国侯府的世子妃,同臣没关系。”程雁昭说。

  “那世子喜欢世子妃吗?”易长笙又问。

  在这件事上,他就是格外的固执,不拿到答案不罢休,哪怕是为此撞的头破血流。

  “不喜欢,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程雁昭说,或许他是为了打消一场易长笙的疑虑,最后竟然又加了一句解释。

  “那世子为什么去求陛下赐婚?”易长笙问。

  “因为世子到了娶妻的年纪,皇帝想要把公主许配给世子,于是世子就找了一个挡箭牌,他对世子妃只是利用。”程雁昭说。

一百八十八章 怕血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易长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时候的程雁昭无疑是喜欢楚栖桐的,就算没有在现场,他也猜到了是因为楚栖桐不想嫁给程雁昭,所以程雁昭才找了个挡箭牌隔去了大楚先帝的意思。

  就算知道这些东西都已经成了过去式,想到程雁昭曾经为了楚栖桐做了这么多的时候,易长笙心里也还是不舒服。

  “陛下为什么这么关注世子的事情呢?莫不是陛下心里除了臣还有别人?”易长笙一直不说话,程雁昭开口道,他声音带着探究,好像是真的在质疑易长笙心里除了他还有别人。

  若不是早知道世子和程雁昭根本就是一个人,他还真的被骗过去了。

  他看向了程雁昭,就听到程雁昭又说:“两年前,楚皇与三皇子夺嫡,镇国侯府站错了队,三皇子妃程雁晚被囚禁宫中,而镇国侯一家贬为庶人流放边疆,当年的世子死在了流放途中,陛下面前的只是暮辰的皇后程雁昭。”

  三言两语,程雁昭直接否认了自己同镇国侯府的联系,这个举动就表明了和过去彻底划清了界限,就算易长笙心里再有计较,那也不过是镇国侯府的世子爷做的,同他眼前的程雁昭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以前那些事,过去了的就彻底埋葬了,现在的程雁昭和那些都没有关系。

  解释到了这一步,程雁昭已经坐在了案子前,开始批改起今天的奏章来。

  自从程雁昭接过了暮辰的凤印开始,易长笙感觉自己彻底成了个闲人,所有的事程雁昭都能帮他办好,他最多也就是早朝时间去朝堂上坐一会就是,不过以后他似乎是早朝都不用去了…

  易长笙脸上露出了个笑,心里则浮现出程雁昭替他上早朝的模样,深刻的认识到了找位好皇后的重要性。

  “陛下,剩下这些晚上(/競/詔/渎▽//傢/)再批,现在臣要去看看小鹤唳。”大约是易长笙盯着程雁昭看得太入神了,竟然没注意到程雁昭放下了笔看向了他。

  这还是程雁昭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去看秦鹤唳,易长笙有些惊讶,但是看程雁昭的表情并没有恶意,易长笙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见程雁昭已经站了起来,他忙问:“阿昭怎么想起来去看他了?”

  “有件事,想确认一下。”程雁昭说。

  虽然这话模棱两可的,易长笙还是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见程雁昭准备出门,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道:“一起去吧。”

  “臣知道陛下护他护的紧,臣也不会对他做什么,陛下好生歇着就是。”程雁昭说。

  心思几乎被程雁昭拆穿了,易长笙倒是没有多少尴尬,他道:“寡人只是也要去看看鹤唳,没有怀疑阿昭的意思。”

  逢场作戏的能力他练的炉火纯青,现在面对程雁昭的时候,也能坦然自若了。

  易长笙和程雁昭到瑞和宫的时候,诉漪刚喂秦鹤唳吃完了早饭,下人们正忙着收拾碗筷,而小鹤唳手里攥着个小汤匙放在嘴里吮,诉漪哄着他想要把汤匙拿开。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

  见易长笙进来,下人们纷纷行礼,小鹤唳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从小杌子上滑了下来,摇摇晃晃的朝着易长笙走了过来。

  小孩的脸比刚来的时候红润了不少,看着也有了些肉,胖乎乎的愈发可爱了,易长笙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他身边的程雁昭则有些嘲讽的冷哼了一声。

  说要来看秦鹤唳的明明是程雁昭,这会儿他又别扭个什么劲儿?易长笙实在是不理解程雁昭的想法。

  “去弄只鸡来,要活的,再弄块黑布。”易长笙这边正疑惑着,就听到程雁昭吩咐瑞和宫里下人的声音。

  活着的鸡?黑布?程雁昭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就算是不知道原因,听到这个搭配,易长笙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人们不敢迟疑,程雁昭的声音落下以后,立刻就有人去准备他要的东西,易长笙带着满腔的疑惑,就看到程雁昭抬起了他高贵的手,捏了捏秦鹤唳的脸,他脸上是带着笑的,易长笙却有点儿不寒而栗。

  “秦鹤唳,松嘴。”

  程雁昭突然提高了声音,易长笙从思绪中恍然惊醒,就看到一直舔着汤匙的秦鹤唳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手里的汤匙,张着嘴用还没长全的小奶牙咬住了程雁昭的手指。

  程雁昭的脸色沉的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易长笙一点也不怀疑他下一刻可以直接一巴掌拍飞秦鹤唳,担心这样的结果发生,易长笙只得轻声哄道:“阿唳,松口,那是爹爹。”

  也不知道程雁昭和秦鹤唳到底有什么仇怨,次次见面都不对付,程雁昭还好,他虽然讨厌秦鹤唳,也就是私底下说几句,可秦鹤唳就不一样了,距离在程雁昭身上撒尿过去以后,竟然又咬了程(/競/詔/渎▽//傢/)雁昭的手。

  明明暮辰皇宫里,程雁昭才是唯一一个和秦鹤唳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这俩人就是没有和平共处的时候。

  易长笙回想了一下,秦鹤唳来了以后,程雁昭虽然有不高兴,却也没对秦鹤唳做过什么,这小孩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

  而且,按他的理解,程雁昭在大楚应该也没见过秦鹤唳才对。

  好在易长笙的话还有用,秦鹤唳松开了程雁昭的手指,但是那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程雁昭,似乎随时能再补一下。

  易长笙感觉这两人以后也是要待在一个屋檐下的,不能让这矛盾继续下去,于是他尝试着调解,对秦鹤唳道:“阿唳,这个是爹爹,以后不许在咬他了,知道了吗?”

  “坏银,坏银,大坏银。”秦鹤唳的声音,显然易长笙的劝说没起到效果。

  劝说小的无果,易长笙又对程雁昭道:“阿昭,阿唳还小,你忍一忍,别总和他计较。”

  “易长笙,你看清楚,是他总招惹我。”程雁昭的声音,同样没如了易长笙意,易长笙感觉这一大一小迟早能把他折磨疯。

  “阿昭,以后你就当没有他这个人,少和他接触。”易长笙再劝。

  “你偏袒他?”程雁昭说。

  这都是哪跟哪?易长笙彻底没辙了,秦鹤唳没来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程雁昭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后,您要的东西。”刚刚离开的下人这会儿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只公鸡,那公鸡个头不小,被掐着脖子不停的挣扎着,还时不时的发出尖锐的叫声。

  随着下人把公鸡提过来,易长笙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他刚要让那小内侍把公鸡邻出去,程雁昭就先一步踏出了门槛,那小内侍也同他一起出去了。

  “出来。”程雁昭说,易长笙这次注意到这回程雁昭是对着自己说的,但是程雁昭的目光分明是在秦鹤唳身上。

  此时程雁昭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把匕首,他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刀锋,那刀锋在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了一道光晕,正巧落在秦鹤唳脸上。

  “你要做什么?”易长笙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开口问程雁昭,自打程雁昭亮出匕首来的一瞬间,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但还不能确定。

  “抱着他出来。”程雁昭又说,他没有回答易长笙的问题,这句话落下以后,他把手里擦的铮亮的匕首递给了旁边的婢女,又从内侍手里接过了黑布。

  程雁昭明显就没有什么耐心,易长笙大抵能猜到他擦的匕首对着的不是秦鹤唳,也就放了大半心,抱着秦鹤唳走到了院子里。

  把秦鹤唳放在了地上,程雁昭便蹲了下来,用手里的黑布罩住了秦鹤唳的眼睛,突然陷入黑暗大概让小孩感到了不安,他的小手挥舞了两下,但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不怕黑啊。”程雁昭就蹲在他身边,看了半晌以后,也不(/競/詔/渎▽//傢/)知是感觉无趣还是怎么,抬手扯掉了蒙在秦鹤唳脸上的黑布,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什么。

  听到程雁昭这句话,易长笙已经明白了程雁昭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了,他皱了皱眉,见程雁昭已经接过了婢女手里的匕首,忍不住道:“阿昭,算了,他还小。”

  “记事了就不小了,陛下,小孩子要从小抓起,弱点也要从小去除。”程雁昭说。

  道理易长笙知道,但是想想秦鹤唳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楚栖桐带着去过刑场去过地牢,现在还逃不过程雁昭的魔爪,他就有点心疼,于是他又道:“这儿是皇宫,鸡血太脏,你…”

  “莫不是陛下希望臣用人血?”

  易长笙劝说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程雁昭打断了,易长笙心知自己没办法再劝下去了,他叹了口气,给了秦鹤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秦鹤唳摊上程雁昭这么个疯子“爹爹”,他也没办法了。

  其实易长笙完全可以强制性的制止程雁昭,但这种会伤了程雁昭心的行为他绝对不可能做,而秦鹤唳养在皇宫里,在程雁昭身边,就注定了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就算不经历这些,也会有别的,他不可能护秦鹤唳一辈子。

  早些让这孩子经历点风雨也不是坏事,程雁昭愿意管他总比不理他好。

  “按住他,别让他跑。”看出来易长笙妥协了,程雁昭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抬手接过了内侍手里的鸡。

  大概是因为程雁昭那句要活的,内侍找来的鸡十分有活力,到了程雁昭手里以后,也是不停的煽动着翅膀,挣扎着要离开,易长笙就在程雁昭的正前面,那鸡煽动翅膀制造出来的腥臭的风全扑在了他的脸上,抢的易长笙险些掉眼泪,被他按着肩膀的秦鹤唳更是挥舞着手要打那只鸡。

  “阿昭,你动作快点。”看着程雁昭攥着匕首对着鸡不紧不慢的比划着,易长笙实在是被熏的受不了了,对着程雁昭道。

  易长笙话音刚落下,程雁昭手里的匕首就对着鸡脖子斩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程雁昭的脸上,胳膊上,扑面而来的还有让人喘不上气的腥味。

  鲜血溅出来的瞬间,易长笙感觉到秦鹤唳的身体僵住了,而程雁昭则把匕首和鸡一起丢到了一边,他站了起来,随手脱掉了身上的外袍,冷声道:“没用的东西,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听到程雁昭这句话,易长笙也顾不得别的了,忙把秦鹤唳抱了起来,招呼着瑞和宫的人去找太医。

  “我猜的没错,他怕血。”等易长笙把秦鹤唳放在了床榻上,程雁昭慢条斯理的声音才传来,看着床上小脸惨白,闭着眼睛的孩子,易长笙没接程雁昭的话。

  “你心疼了?”程雁昭又道。

  他用婢女打来的清水洗掉了手上的血,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心疼自然是心疼,可是易长笙清楚,就算是他说了心疼,程雁昭也(/競/詔/渎▽//傢/)不可能停手,他抬手替秦鹤唳擦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的冷汗,还是不接话。

  “陛下,你想让他坐你的龙椅,就不能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每位帝王的龙椅都在尸山血海之上,怕血这种弱点足以要了他的命,你现在对他心软,就是害了他,听话,把他交给臣。”

  程雁昭坐在了易长笙的旁边,他的手搭在了易长笙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易长笙知道,程雁昭很少安慰别人,他这几句话也算不上什么安慰,但易长笙的心已经安定了不少。

  程雁昭说的对,怕血对一位帝王来说足以致命,他的心软很可能毁了秦鹤唳。

  秦鹤唳是他和程雁昭唯一的孩子,是以后必须代替他坐暮辰龙椅的人,这孩子不能是个废物。

  “你想怎么做?”暗暗下定了决心,易长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程雁昭,他很清楚程雁昭的性子绝对不是老老实实带孩子的性子,这孩子交给程雁昭,就算程雁昭能帮他克服怕血的毛病,也不可能用中规中矩的办法。

一百八十九章 小仙儿

  “锅锅,阿唳要那个。”

  “那个也要。”

  “好的,我们小鹤唳要的东西姑姑都给你。”

  易长笙到底还是没有问到程雁昭究竟是想怎么帮秦鹤唳纠正弱点,倒是秦鹤唳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这秦鹤唳病刚好,程雁昭提出要带他出宫走走,易长笙放心不下,便一起出来了,顺道还带了秦岁。

  现在就成了秦岁抱着秦鹤唳走在前面,而易长笙则和程雁昭跟在后面。

  看着秦鹤唳在秦岁怀里挥舞着手臂激动的模样,程雁昭一直都是阴着脸,看程雁昭这样子,易长笙就知道他说带秦鹤唳出宫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逛街。

  而程雁昭这会儿的表情八成也是嫌浪费时间了。

  倒是玩起来没心没肺的秦鹤唳并没发现他爹爹脸色不好,但是周围跟着的侍卫一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阿昭,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出来玩过,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笑一笑。”易长笙也感觉程雁昭这么一直绷着脸有些尴尬,于是他用肩膀蹭了蹭程雁昭道。

  程雁昭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是经过易长笙这句话以后,总算不冷气外漏了,只是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们这样迟早把他宠坏。”

  “哎呦程公子,都说了我们小仙儿今儿个没空,您就不要再纠缠了。”易长笙还没来得及回程雁昭的话,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种尖着嗓子挤出来的声音易长笙格外的熟悉,像是红楼里的鸨母。

  这个想法刚出来,易长笙就抬起头朝着路边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一座楼阁上挂了个“醉仙楼”的牌子,而那门口有个体态丰盈的女人,手里捏着个桃粉色帕子,娇笑着道。

  她面前有个穿着极为骚包的紫袍子的男人,粗略的看过去,那男子袍子并不是精细的华服,脸(/競/詔/渎▽//傢/)上也有些颓败,身子更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

  本来这样一幕并不足以吸引易长笙的注意,但是偏生那鸨母那句“程公子”吸引了易长笙的注意,哪怕知道那紫袍公子和程雁昭有天差地别的区别,易长笙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按理说程雁昭应该不关注这种事才对,可此时他竟也顺着易长笙的目光看了过去。

  “混账,你知道爷是谁吗?爷能看上你们小仙儿是她的福气,还不赶紧把她叫出来。”紫袍骚包男显然并不把鸨母的话放在心上,他甩了袖子,摆出副自认为财大气粗的模样道。

  “哎呀程公子,你就不要在老身这里打肿了脸充胖子了,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你的父亲就是个卖菜的?在这儿装什么大爷?你可知道现在和小仙儿在一起的那位爷是谁?那可是我们暮辰的平稷王殿下,那身份高贵着呢,你呀,怕是一辈子都比不上人家一个手指头。”

  在风月场所混惯了的鸨母骂起人来那也是有一套的,果然他话音落下以后,骚包男脸色一片铁青,不过易长笙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平稷王?那不是秦峰吗?易长笙知道秦峰最近交了一群朋友经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却没想到秦峰大半天的竟然跑到花楼里来了。

  “二哥,五哥在这种地方?”走在前面的秦岁自然也听到了鸨母的话,她回过了头问易长笙,眼睛里带着不满。

  因为在宫外,她称呼易长笙为二哥,称呼秦峰则是五哥。

  这红楼门口还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正向着来往的人招着手,就算没有接触过,秦岁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五哥青天白日下会来这里。

  对上秦岁的眼神,易长笙也感觉有些尴尬,听那鸨母的意思,秦峰应该是在这里无疑了,但他也不好坦诚的对秦岁承认,免得破坏了小姑娘心里对五哥的印象。

  “你不要骗人了,平稷王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呵,程公子,老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着平稷王的名声骗人呀,不瞒你说,现在平稷王都打算为我们小仙儿赎身了,你呀,可别再来招惹我们小仙儿了。”

  “你放屁,平稷王怎么可能给一个妓子赎身?”

  “随你信不信,老身言尽于此了,左右触了平稷王的霉头,倒霉的也是你。”

  秦岁询问易长笙的时候,鸨母和那位程公子的争吵还没有结束,听着他们的话,秦岁的脸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五哥竟然会做出这种有辱皇家颜面的事。

  听着鸨母言之凿凿的语气,现在就是易长笙不回答,秦岁也确定了秦峰就在里面,她将怀里的秦鹤唳直接塞进了易长笙怀里,就道:“二哥,你抱着阿唳,我一定要进去问问五哥到底要做什么。”

  易长笙还没有做皇帝的时候,偌大的皇宫(/競/詔/渎▽//傢/)里,秦峰是唯一一个会关心秦岁的人,而秦岁心里秦峰永远是一个好哥哥,她不敢相信秦峰像鸨母说的那样。

  “岁岁,别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进那种地方?先回宫,二哥让人把老五叫进宫里来你再问。”易长笙一手抱着秦鹤唳,另一只手拉住了秦岁的袖子。

  秦岁现在的心情他大概能理解,但是秦岁不仅是一国公主,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这次她真的闯进去了,被人认出来的话,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二哥,你现在就去叫他,我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秦岁说。

  其实这京城高官家里的公子哥哪个没进过红楼楚馆?秦峰本就是个闲散王爷,来这种地方也无可厚非,但易长笙又不能这么和秦岁说,他只能先安抚秦岁道:“岁岁,听话,先回宫,这儿人多眼杂,不方便。”

  “哎呦平稷王,您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早?可是小仙儿惹了您不快?您等着,老身这就去教训她。”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和易长笙作对,他这边好不容易劝的秦岁神色松动了,就听到老鸨奸细的声音说着献媚的话。

  而此时那老鸨面前站着的正是秦峰,今天的秦峰穿着件湖蓝色的袍子,手里捏了把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向周围的人炫耀堂堂平稷王在自己这醉仙楼里,那鸨母特地提高了嗓音,这话自然而然的就传到了秦岁的耳朵里。

  大概是真的在这种地方见到了秦峰,秦岁的眼睛会不会有些红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开了易长笙的手,朝着秦峰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也就离醉仙楼几步远,易长笙想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把秦鹤唳塞给了程雁昭追了过去。

  秦岁的名声也是一件大事,这会儿易长笙也顾不得程雁昭和秦鹤唳八字不合了。

  “哎呀王爷,你怎么走的这么快?仙儿说帮您拿点糕点的,您怎么也不等仙儿啊?”

  “谁要你的破糕点,离我五哥远点儿,脏死了。”

  “岁岁,你怎么在这里?”

  …

  易长笙过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位活在鸨母口中的小仙儿这会儿走了出来,她身上披了件薄纱,隐约可以看到曼妙的身姿。

  这姑娘一出来就像没了骨头似的,往秦峰身上贴,然后就被秦岁毫不留情的推开了,话也被堵了回去。

  至于秦峰,看到秦岁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仙儿此刻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 仙儿,妈妈的宝贝女儿,快给妈妈看看摔到哪儿了,我可怜的女儿呀,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鸨母见到小仙儿摔倒,立刻吵嚷着扑了过去,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抱着小仙儿哭天喊地起来。

  好歹是在红楼里待过,易长笙知道鸨母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钱,怕她这么吵嚷下去吸(/競/詔/渎▽//傢/)引了别人的注意,他忙拿出来一沓银票塞进了鸨母手里道:“家妹方才失手伤了这位姑娘,在下替她道歉。”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易长笙可谓是放低了态度,那鸨母拿了银票,一张脸已经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菊花,嘴里一边说着不妨事,手上一边忙着扶小仙儿起来。

  “五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秦岁大概是真的接受不了会在这里看到秦峰,她根本不顾周围围了许多人,直接对着秦峰质问。

  而秦峰更是没有想到本该在宫的妹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脸色几乎憋的青紫,最后还是弯腰哄道:“岁岁,五哥回家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和秦岁说话的时候,秦峰也没忘了拼命对着易长笙使眼色,想让易长笙把他解围。

  秦岁平时是个挺软,挺乖的小姑娘,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格外的固执,她并不理秦峰要回家的要求,而是直接拉过了在这鸨母旁边的小仙儿,指着那张被脂粉掩盖的几乎看不出来原貌的脸蛋儿道:“你要为她赎身?然后呢,把她接进王府?让她做你王妃?我告诉你,想也别想,我秦岁这辈子也不可能认这么个东西当嫂嫂。”

  性子软糯的小姑娘发起火来格外的倔强,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秦峰头上都有了冷汗,她确实是说过替小仙儿赎身的话,心里倒也有数,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小仙儿接进王府,更不可能让小仙儿做他的王妃。

  也不知道秦岁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看着秦岁气呼呼的模样,秦峰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秦岁是不可能乖乖跟他走了,为了防止围观的人再增多,他忙道:“岁岁你多想了,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五哥怎么会给她赎身?”

  他向秦岁保证着。

  这些天他确实有点儿喜欢这小仙儿,但是和自己的妹妹比起来,这小仙儿就成了一把泥土。

  不过是个红楼女子,他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东西让自己的妹妹难过。

  再说了,他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闲散王爷,也不需要什么君无戏言呀,或者一言九鼎呀,说出去的话不过泼出去的水,也没必要非要兑现。

  “王爷,你说过要给仙儿赎身的,这楼里的姐妹可都听到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仙儿这辈子可就指着您了。”

  秦峰保证的话激到了小仙儿,她抱住了秦峰的胳膊,又开始楚楚可怜的哭诉起来。

  秦岁还在这里看着呢,秦峰自然不敢再和这小仙儿有什么接触,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小仙儿怀里抽了出来,十分不耐烦的道:“说过又怎么样?现在爷又不想了,让开。”

  似乎不敢相信秦峰这么个有身份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小仙儿先是瞪大了眼,随即道:“王爷,您执意如此?执意言而无信?”

  这会儿秦峰正忙着哄秦岁,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位红粉知己(/競/詔/渎▽//傢/),于是颇为不耐烦的道:“对,爷就是不想赎了,你想怎么样吧?”

  “王爷,即是你先无情,就莫怪奴家无义了,奴家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不替奴家赎身,奴家就去击鼓,告御状,左右奴家不过就是个烟花女子,也不在乎什么名声,王爷可就不一样了,您说若是陛下知道您流连花楼会如何?”小仙儿说,她现在有点儿狗急跳墙的意思了,竟然开始威胁起秦峰来。

  可是这小仙儿话音落下以后,秦岁也好,秦峰也好,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带着怪异,而秦峰的目光更是落在了易长笙身上。

  他皇兄就在这里,恐怕不用小仙儿去告御状,今天的事他皇兄也清楚了。

  秦峰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倒霉,怎么逛个花楼还能被他皇兄皇妹一起撞上,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对上易长笙的目光,秦峰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更不耐烦的道:“你去告吧。”

  和小仙儿说完了话,他又对着秦岁哄道:“岁岁,不闹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你放心,五哥不会再和她有牵扯了。”

一百九十章

  “这是怎么回事?”

  “哎呦,老兄你来的晚,没看到这可是一出大戏呢,那个公子,看到了吗?那可是我们的平稷王。”

  “什么?平稷王?王爷也来逛花楼呀?那他身边那个姑娘是谁?没听说过平稷王有王妃啊?”

  “什么王妃?我可是亲耳听到了,那姑娘刚刚叫平稷王五哥,八成就是宫里的公主了。”

  “公主?妹妹来花楼抓哥哥的奸?还能这样?”

  “可不嘛…”

  …

  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就有了议论声,这些人声音并不大,但对于习武的人来说,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

  易长笙知道现在秦岁的身份已经曝光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影响到她的名声,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赶紧把秦岁弄走。

  可是秦岁却和秦峰杠上了,小姑娘就是憋了一股劲儿,不管不顾的也要问秦峰要解释,而秦峰的那红粉知己也不是个傻的,这会儿更是要闹起来。

  这种闹剧是出宫以前易长笙绝对不会想到的,要是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也绝对不会带秦岁出宫。

  “平稷王,你就算身份高贵,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这种行为真是有失男人的风度,仙儿,你跟着我吧,我也能给你赎身,而且会一直对你好。”

  秦峰的态度倒是让刚开始和鸨母理论的那个紫袍男子抓住了可乘之机,开始当着围观人的面向小仙儿献起殷勤来。

  随着这紫袍男子的话,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多了,那些围观的人见没有人管,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议论起来都不刻意降低声音了,这么一来周围就十分的嘈杂。

  面对紫袍男子的献殷勤,小仙儿并不为所动,她是这楼里的花魁,想要为她赎身的人多着呢,之所以缠着秦峰,就是为了秦峰的身份(/競/詔/渎▽//傢/),她好不容易才和秦峰到了这一步,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棵大树。

  没有得到美人的回复,紫袍男再次表忠心道:“仙儿,你若是和我在一起,就是我的正妻,我绝对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

  “程公子,你对仙儿的心意仙儿都知道,可是仙儿一颗心都扑在了王爷身上,仙儿不想辜负程公子的好意,就请程公子忘了仙儿把。”

  见自己威胁不到秦峰,小仙儿转变了手段,开始借着拒绝紫袍男来向秦峰表明心意,她说话的时候,眸光娇娇怯怯的偷看秦峰,眉目含情。

  “可是他只会辜负你。”紫袍男说。

  “没关系的,只怪仙儿控制不住对王爷的心意,怪不得王爷。”小仙儿说。

  紫袍男和小仙儿一来一回的说了大半天,易长笙已经清楚地看明白了这小仙儿就是拿紫袍男当个拉拢人心的工具人,可惜这紫袍男却分不清楚。

  就因为他们两个这样一来一回的对话,围观的人中已经有很多人开始骂秦峰仗势欺人了。

  说白了给红楼女子赎身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更有不少公子哥兴头上就随口一提当不了真,随时变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秦峰这举动也算正常,但现在因为小仙儿委屈巴巴的对着秦峰表忠心,倒是让秦峰成了个仗势欺人的负心汉。

  而那个促成了这一切的工具人紫袍男还在那里一脸真诚的对小仙儿说:“仙儿,你放心,我会等你爱上我的。”

  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场景,易长笙不在咂舌,他都好奇秦峰逛花楼就算了,怎么偏偏招惹了一个这么难甩掉的姑娘。

  “你这姑娘实在没脸没皮,五哥已经说了不要你,你若再纠缠他,别怪我不客气。”秦岁从小在宫里长大,她见过的女人无一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哪里遇到过小仙儿这种不要脸皮的人?

  见她一直缠着秦峰,顿时涨红了脸,指着她道。

  可是秦岁到底不是在市井之中长大的,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在这些百姓心中更是直接坐实了仗势欺人这四个字。

  就算是烟花女子为世人所不耻,但和高高在上的秦岁比起来,小仙儿这种人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而小仙儿就是深谙这个道理,也格外懂得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秦岁的话音落下以后,她当即控制不住,落下了两滴清泪,而在她旁边的紫袍护花使者更是对秦岁指责道:“你是公主又怎么样?是公主就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欺负人吗?分明就是平稷王先骗了仙儿的。”

  紫袍男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自然就引起了一群胆大的人开始声讨秦峰秦岁,寻花问柳闹到被百姓声讨,秦峰也是嘉霖城的头一份了。

  秦岁哪里经历过这些?羞愧,尴尬,愤怒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抬不起头来,她紧紧的抿着唇,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秦岁的模样,(/競/詔/渎▽//傢/)易长笙微微叹了口气,小姑娘还是太单纯了,他这般想着,走到了秦岁旁边,用手捂住了秦岁的耳朵,正想让侍卫驱散人群,突然听到程雁昭冷声说:“程雁时,你爹知道你拿着他卖菜的钱逛花楼赎姑娘吗?”

  程雁时?程雁昭同父异母的弟弟?

  易长笙忽然想起了刚才老鸨称呼紫袍男为程公子的时候,程雁昭变了脸色,随着程雁昭话音落下,那本来还神气扬扬的紫袍男顿时焉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杵在那里。

  镇国侯府一家被贬为了庶人,原来的镇国侯竟然卖起了菜?还到了暮辰国来?

  “你…你你你…程雁昭!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这儿是暮辰,可不是大楚,你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也别想管我。”程雁时说,大概是当年程雁昭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在和程雁昭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带着颤音。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配我管吗?赶紧滚开,别碍了我的眼。”程雁昭说。

  “你…你程雁昭有什么能力?他们都说你有经世之才,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讨好了楚栖桐,站对了队罢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对程雁昭修理了一番,程雁时也不像开始时那样胆怯了,反而直接呛声起程雁昭来。

  程雁时这句话,程雁昭并不开口接了,而是对着易长笙使了个颜色,压低了声音道:“快走。”

  易长笙这才注意到周围那些围观的人几乎没人注意秦岁了,他们的目光全钉在了程雁昭和程雁时身上。

  也顾不得别的了,易长笙拉起秦岁的胳膊就往人群外挤,这下秦岁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执着于向秦峰要解释了,顺从的跟着易长笙。

  挤出人群的时候,易长笙看了眼被人围在中央的程雁昭,他想,哪里是程雁昭讨好了楚栖桐才有了在大楚的地位?分明是程雁昭成就了楚栖桐的一切才对。

  “二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冲动了。”出来以后,秦岁便垂着头向易长笙道歉,这会儿小姑娘脸上全都是愧疚,他已经不在意那个还被围在人群中的五哥了。

  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生在皇家注定了不能像寻常人那么自由,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

  易长笙也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还是秦岁接触的人太少,他并没有怪罪秦岁的意思,反而安抚道:“岁岁没事,这不怪你,我们先回宫,皇兄让人把五哥给你带来。”

  “哎呦秦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小公主折腾死老奴了。”易长笙刚安抚好了秦岁,就听到了一道尖细的嗓音,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张公公抱着秦鹤唳过来了。

  看到秦鹤唳,易长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把小孩给忘了,看来自己这父皇当的实在是不称职。

  “嘻嘻,漂酿姊姊。”秦鹤唳在张福泉怀里挥舞着手臂,手指则指着那醉仙楼二楼上(/競/詔/渎▽//傢/)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

  看到这一幕,易长笙心里暗骂了秦峰一句害人不浅,小鹤唳还这么小的年纪,要是真染上了这种陋习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易长笙直接从张福泉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拿手遮住了秦鹤唳的眼,这才对张福泉道:“回宫。”

  听到回宫两个字,秦鹤唳似乎意识到要回家了,竟然开始哭闹起来,手脚并用的踢打着易长笙,而张公公则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听话点,再闹把你交给楚琉画。”实在没有心情当街哄秦鹤唳,易长笙干脆翻找出来了上回被程雁昭拿来吓唬秦鹤唳的话。

  事实证明,这句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楚琉画的名字一出来,秦鹤唳顿时没动静了,恹恹的趴在易长笙的怀里。

  顺利将秦鹤唳带回了宫以后,易长笙直接把他送回了瑞和宫,然后便差人去宣秦峰的自己则带着明显心神不宁的秦岁去了御书房。

  “岁岁,别难过了,京城圈子里的那些少爷哪个没去过红楼?老五也不是第一个,你…”

  “皇兄,我都知道,而且五哥就算是喜欢…喜欢去那种地方,我也管不着,我就是气他…气他去那种地方为什么不能悄悄的?他怎么能拿皇家的名声去…去找姑娘?当初大皇兄的事他还没长记性吗?”

  易长笙本来想安慰秦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秦岁打断了,听了秦岁的话,易长笙才知道小姑娘纠结的点究竟在哪里。

  她口中的大皇兄指的就是暮辰国的前太子秦屿。

  易长笙自己竟然没有想到,有秦屿这个总是混迹花楼的哥哥在前,秦岁看到秦峰在花楼怎么还会反应这么大。

  当初秦屿彻底身败名裂,就是因为他登基时按程雁昭的话搜集了秦屿多年来在花楼里给姑娘赎身的证据,如今秦屿倒台了,秦峰又开始走了秦屿的老路,见识过一个哥哥万人唾骂,秦岁怎么还能忍受另一个哥哥也走上这条路?

  她知道他们皇家的男人都是成王败寇,大哥秦屿倒了,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秦岁并不怪她的二哥,只是她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挽就自己的五哥。

  现在皇位上的是二哥,五哥并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也碍不着二哥的眼,所以她才想五哥能平平顺顺的走一辈子,而不是走大哥的老路。

  “臣弟见过皇兄。”

  易长笙和秦岁并没有等太久,秦峰就被人带来了,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在醉仙楼门口的衣服,脸上带着惶恐。

  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逛个花楼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峰,易长笙并没有着急让他起来,而是看向了秦岁,把决定权交给秦岁。

  秦岁看了秦峰一眼,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在秦峰旁边对着易长笙跪了下来道:“臣妹斗胆求皇兄给五皇兄赐婚。”

  “岁岁!”

  “岁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競/詔/渎▽//傢/)

  秦岁话音落下以后,易长笙和秦峰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妹妹插手哥哥的婚事,这世间恐怕就从来没有过,秦岁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就是知道秦岁是好心,易长笙也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而秦峰更是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了。

  小时候,太子秦屿有父皇的宠爱,秦岭秦峻一母同胞,关系亲厚,而秦峰和秦岁这两个没人关注的孩子就总是待在一起,关系也比一般的兄妹要亲近些。

  秦峰年纪大一些,总是护着秦岁,照顾秦岁,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秦岁长大了,竟然插手起自己的婚事来了。

  虽然算不上反感,却也有点接受不了,他看着秦岁的目光带了些复杂。

  “五皇兄喜欢流连花楼,岁岁管不着,但为了防止五皇兄找个烟花女子给岁岁做皇嫂,岁岁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还请五皇兄莫怪岁岁失礼。”秦岁说。

  她话音不卑不亢,其实想要易长笙给秦峰赐婚,自然不止先下手为强这么一层意思,最关键的还是想秦峰王府有个女主人管着,这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大胆拿着王爷的名号去逛花楼了。

一百九十一章 程雁时告御状

  “老五,你怎么想?”易长笙问道。

  他看出来这回秦岁是卯足了劲要和秦峰在这件事上斗争到底了,但是这种事还是得看秦峰自己的意思。

  听了易长笙的话,秦峰苦着脸看了秦岁一眼,最后才道:“听岁岁的吧。”

  其实对于娶亲这种事,秦峰心里本来就没什么想法,他也知道像醉仙楼里的姑娘不过是一时取乐的玩意儿,当不了真,但因为这事儿让秦岁难过,他就让一步把这些戒了也未尝不可。

  毕竟那楼里的姑娘都是玩意儿,而秦岁是真真正正的亲人。

  秦峰妥协的太快,让易长笙有些惊讶了,但是对暮辰国的这些千金贵女他自己都没有印象,更别提给秦峰赐婚了。

  “那你自己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易长笙问。

  “没有。”秦峰说。

  这话倒是难住了易长笙,他还是对秦岁和秦峰道:“你们先起来吧,这事慢慢议吧。”

  秦岁和秦峰相继离开了以后,易长笙就去了鎏月殿,程雁昭已经回来了,还换了件衣服,从他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易长笙自己对把程雁昭丢在街上这件事有些过意不去。

  “阿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易长笙问。

  “刚回来。”程雁昭说。

  “那个程雁时没再为难你吧。”易长笙问道。

  他听得出来,程雁昭和程雁时之间的关系很差,他敢肯定这次若不是遇到这种事,程雁昭绝对不可能在程雁时面前出现,他不想程雁昭因为他的事受委屈。

  今天那种情况,秦峰和秦岁都被攻击仗势欺人,易长笙出来也讨不到好,只有程雁昭。

  他虽然接了暮辰的凤印,却也只有暮辰的官员知道,那些百姓并不认识他,所以他站出来(/競/詔/渎▽//傢/)帮易长笙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他倒是为难不到我,不过陛下可能要为难了。”程雁昭说。

  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易长笙有些发怔,他还正想问问程雁昭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张公公的声音十分急切的传来:“陛下,刑部侍郎求见,他说有人要鸣鼓告状,被他拦住了,现在人已经带来了。”

  “阿昭?”联想程雁昭刚刚那句话,再加上张公公的话,易长笙顿时皱了眉,似乎是明白了这告状的是谁。

  “陛下去看看吧。”程雁昭说,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易长笙身边,显然是要和易长笙一起去。

  拖程雁昭的福,易长笙刚从御书房出来,又回来了,此时御书房里跪了一个人,从背影上看活像个紫茄子,不用说也知道是那个程雁时了。

  “你到底怎么招他了?”站在门口,易长笙用口型问程雁昭。

  “他要告御状,臣拦不住。”程雁昭无所谓的道,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趣味,他脸上带着点笑,同样压低了声音。

  程雁昭说完了话以后,易长笙就看到程大人在自己脸上揉搓了几下,五官就变了样子,高挺的鼻梁趴了下来,眼睛也渐渐变小,就是嘴唇都开始外翻,这幅模样实在是丑的一言难尽,就是对程雁昭一往情深的易长笙在知道此人是程雁昭的情况下,看到这张脸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见程雁昭又用起他这神气的易容术,易长笙就感觉接下来的情况一定很有趣,他看着程雁时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同情。

  踏进了门槛,易长笙在案子前坐了下来,而程雁时听到他的动静,忙行礼道:“草民参见陛下。”

  和程雁时在一起的还有刑部侍郎,此时那刑部侍郎同样垂着头,肩膀都在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易长笙的目光在程雁时的身上扫过,落到了刑部侍郎身上,仅仅匆匆扫了一眼,他就看到了程雁时额头上多了一个凸起,像是被人打肿了,而这个凸起是起初并没有的。

  “臣见这位公子要击鼓,怕扰了陛下,就把人带来了。”刑部侍郎道。

  虽然易长笙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却也知道宫门口的鼓就是个摆设,极少有人会有勇气告御状见天子,远的不说,单是他那个便宜父皇在位的时候,就没有听说过有人告御状。

  所以今天小仙儿说要告御状的时候,易长笙也就是听听便过去了,他倒是没想到小仙儿没来,程雁时倒是真来了。

  刑部侍郎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阻止了程雁时击鼓,把人带了进来。

  看着紫茄子一样的程雁时,易长笙知道现在也不是追究刑部侍郎失礼的时候,于是他耐着性子道:“你因何击鼓,状告何人?”

  “草民此次来不是要告状的,是有个消息想告知陛下。”程雁时说。

  不是来告状的?程雁时能给他什么消息?易长笙(/競/詔/渎▽//傢/)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程雁昭一眼,不用说这消息铁定也和程雁昭有关了。

  而程雁昭就那么饶有兴趣的看着程雁时,他这个样子让易长笙愈发好奇起来程雁时要给他的消息,他问:“即是如此,你便说说你要给寡人什么消息吧。”

  “敢问陛下,可知程雁昭?”程雁时说,简易长笙对这事好奇,他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了,回了易长笙一个问句。

  听到程雁时的话,易长笙的表情愈发怪异了,他又回头看了程雁昭一眼,才道:“知道,不过你提他做什么?莫不是你要说的事和他有关?”

  为了满足程雁时的虚荣心,易长笙故意做出了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而程雁时脸上也果然露出狂热,他道:“陛下,程雁昭是个疯子,他就是大楚公主楚栖桐的走狗,一直为楚栖桐卖命,现在草民看到他出现在了暮辰,一定是想做对暮辰不利的事,陛下快些派人把他抓来严加审问。”

  程雁时这番话说完,不管是刑部侍郎还是张公公脸色都异常的怪异,百姓不知道程雁昭现在和易长笙什么关系,他们这些朝中官员,还有易长笙身边的人可是都知道的。

  这人口出狂言说他们暮辰的皇后是大楚公主的走狗,疯了吧?

  就算皇后以前是楚人,他现在也确确实实在暮辰。

  易长笙也没有想到程雁时竟然是特地来举报程雁昭出现在暮辰的,看着程雁时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若不是早就听说过此人当初在楚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他甚至都以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肱骨之臣。

  “你这么认识程雁昭?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程雁昭的事?若是不说清楚,寡人有理由怀疑你在戏耍寡人。”大概是最近待在皇宫里太无趣了,易长笙忍不住想逗逗程雁时。

  “陛下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之所以知道这些,那是因为草民本是程雁昭同父异母的弟弟。”程雁时说,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他直接爆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说你是程雁昭的弟弟,那你为什么要举报他?还是你们根本就是有什么阴谋?”易长笙道,他的语气严厉了一些。

  此刻程雁昭就在他身后站着,听到他问程雁时这些,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这事与他无关。

  “陛下,是程雁昭当年投靠了楚栖桐,害的草民只能四处流浪,草民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断不会欺骗陛下,他无缘无故来暮辰,一定是得了那楚栖桐的命令,陛下一定要把他捉住,不然等他做出了对暮辰不利的事就晚了。”程雁时说,话到了最后,他竟然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易长笙来。

  听着程雁时的话,易长笙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而而程雁时则以为易长笙是不信任自己,再次保证道:“陛下,倘若草民所言有半句虚假,就让草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程雁时似乎是恨程雁昭恨到骨(/競/詔/渎▽//傢/)子里去了,为了劝说他去捉拿程雁昭,竟然连这种毒誓都发的出口。

  易长笙脸上露出了几分冷意,他站了起来,沉声道:“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关入天牢。”

  “陛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您不能这么对我!”听到易长笙的话,程雁时瞳孔一阵收缩,随即他爬到了易长笙的脚下,抱住了易长笙的腿哭喊道。

  发了那种毒誓出来,易长笙自然知道程雁时没有撒谎,但就因为是这样,他才更生气,程雁昭是他的人,他不能容许对程雁昭有恶意的人存在在这个世上。

  哪怕这次程雁时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但他对程雁昭的恶意在易长笙这里就是罪大恶极,而易长笙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明君,把人丢进天牢这种事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抬起头来,看着寡人的脸。”易长笙说,说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尽是冷漠。

  命运攥在易长笙手里,程雁时不敢违背易长笙的意思,他抬起了头,对上易长笙眼睛的时候,瞳孔又明显的收缩了一下。

  这张脸他不久前见过,就在醉仙楼门口,程雁昭身边。

  这是暮辰的陛下!暮辰的陛下认识程雁昭!这几个想法几乎瞬间占据了程雁时的大脑,让程雁时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陛下,你信我,一定是程雁昭骗了你,程雁昭就是楚栖桐脚下的一条疯狗,他对楚栖桐的忠心大楚人人皆知,他是不会背叛楚栖桐的,他接近你一定是有目的的,你千万不能信他。”

  在意识到易长笙和程雁昭其实是认识的这件事以后,程雁时瞬间慌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的急促,但却不难听出他是认真思考过的。

  就算是不学无术,但程雁时好歹也是在镇国侯府长大的,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哪个没有心机?心念一转,他就想明白了,就抓住了当年程雁昭跟着楚栖桐的事给易长笙洗脑。

  他不知道暮辰的陛下和程雁昭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敢肯定,帝王一定眼里容不得沙子,程雁昭那时候在大楚如此受器重,暮辰陛下一定会对他心生戒备。

  “看在你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寡人只说一遍,你且记住了,你口中的程雁昭是我暮辰的皇后,他是寡人的人,你对他不敬便是藐视我暮辰国威,按律当诛。”

  就是逗条小狗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逗得多了,总会厌的,尤其是程雁时还不是一条乖巧听话的狗,这回易长笙直接对着程雁昭阐述了事实,从根本上掐断了程雁时心里的那些念头。

  “你说什么?我不信,程雁昭不是喜欢楚栖桐吗?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做暮辰的皇后?你骗我,你就是想为杀了我找个合适的理由,昏君!程雁昭喜欢的是楚栖桐!”

  易长笙的话换来了程雁时一脸不可置信,他的目光都有(/競/詔/渎▽//傢/)些呆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程雁昭喜欢楚栖桐,似乎是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记忆没出错。

  但是他这般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对易长笙来说委实不是什么好事,易长笙直接抬脚踢开了程雁时,抬手把自己背后的程雁昭拉过来道:“阿昭,你告诉他寡人说的对吗?”

  “他是程雁昭?你骗鬼呢?还暮辰皇后,怎么可能?你就是怕了程雁昭,你不敢动他,所以你想杀了我灭口,掩盖你的无能!昏君!”程雁时道。

  也不知道话本是看多了还是怎么着,他竟然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易长笙让他死的理由,还疯疯癫癫的念叨了起来,就好像这事已经得到证实了一般。

  程雁昭没说话,他解除掉了脸上的易容术,露出了本来的五官,居高临下的看着程雁时,这个时候不用他开口,程雁时也僵住了。

  程雁昭这张脸几乎就是他的噩梦,就算是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程雁昭了,他也忘不掉程雁昭的样子,这张脸他绝对不可能认错,就是那阴毒的眼神,除了程雁昭也没有别人了。

  程雁昭他真的在暮辰皇宫里?

  那暮辰帝没有骗他?

  是了,以程雁昭的性子,若是不是真的,恐怕现在早和暮辰帝翻脸了。

一百九十二章 断手

  可是程雁昭那样唯我独尊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以皇后的身份?怎么想都不是真的。

  可偏偏程雁昭现在确确实实的没有反驳,而且还就在暮辰帝身边站着。

  这一幕给程雁时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他甚至都忘了担心自己的命运,只顾着盯着程雁昭看了。

  “阿时,你想要陛下把我抓回来?那抓了我以后呢?”程雁昭问,他声音算得上温柔了,似笑非笑的看着程雁时,那一声“阿时”像极了他在镇国侯府的时候。

  程雁时已经控制不住发起抖来,他又记起了当年在镇国侯府里,程雁昭就是用这样的声音一边叫着“晚晚”,一边亲手剪去了他们的妹妹程雁晚悉心保养的一头秀发。

  程雁昭是为什么剪了程雁晚的头发呢?哦,对了,是因为程雁晚手动碰了他的金钗,而那金钗是楚栖桐送他的。

  这桩陈年往事一被想起来,程雁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努力忽略到程雁昭的存在感,然后又爬到了易长笙脚下道:“陛下,你说程雁昭是你的皇后对吗?”

  随着程雁时这句话落下,易长笙能感觉到这人语气里带了几分雀跃,他都已经说了把程雁时打入天牢,现在这人怎么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他又要作什么妖?

  易长笙有些漠然的对着程雁时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听程雁时异常激动的说:“陛下,程雁昭他肯定是骗你感情,他喜欢的是楚栖桐,当初他为了楚栖桐屡次训斥家里的小妹,还剪了小妹的头发。”

  “哦,是吗?”易长笙倒是没想到程雁时为了活命(/競/詔/渎▽//傢/)竟然是把这些陈年往事都给翻出来了,他作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道。

  大概是易长笙的声音太具有欺骗性了,程雁时忙接着道:“是的陛下,而且当年在大楚,程雁昭他还成过亲,他当时不救他夫人也是为了要去救楚栖桐,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去查,他喜欢了楚栖桐许多年,一定有痕迹的,陛下…”

  “可是那和寡人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等程雁时的话说完,易长笙就打断了他,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若是在前几天,程雁时同他说这些话,他大概会难过,或者会单方面的避着程雁昭。

  可是现在他已经见识过了程雁昭如今对楚栖桐的态度,也确定了当年镇国侯府里的只是世子,他身边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程雁昭,喜欢楚栖桐的人是镇国侯世子,不是接了他凤印的程雁昭。

  这些陈年往事,他已经放下了。

  听了易长笙的话,程雁时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只是呆愣的看着易长笙,好半天他才说:“程雁昭不是你的皇后吗?他喜欢别人,你不在乎?”

  “你口中的程雁昭只是在大楚的那个程雁昭,又不是我认识的程雁昭,我为什么在乎?”易长笙反问。

  这句话说完以后,他也不再理会程雁时怔愣的眼神,直接对方才就进来的两个侍卫道:“愣着做什么?把他拖下去打入天牢。”

  得了易长笙吩咐,两个侍卫便过来拉扯程雁时,而此刻程雁时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他紧紧的抱着易长笙的腿不放。

  大概是知道了求易长笙没用,他竟是又对着程雁昭叫起大哥来,嘴里还不住的对着程雁昭认错道歉。

  易长笙实在是被程雁时厚颜无耻的程度惊到了,刚才当着程雁昭的面举报程雁昭的人是他,现在出事了竟然还能再反过来求程雁昭原谅,这也太没脸没皮了吧…

  “大哥,你不能不管我,父亲年纪大了,他身边只有我一个,若是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易长笙的思绪并没有对程雁时造成影响,他一边紧紧的抱着易长笙的腿,一边对程雁昭道。

  “你父亲卖菜的钱都被你拿去逛花楼了,想来没了你,他能过的更好。”程雁昭微微抬了抬眼皮,满不在乎的说。

  以程雁昭的性子,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再接程雁时的话,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程雁昭,你怎么能这么冷漠?我可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不救我?”程雁时又对着程雁昭吼道,他话里不可置信的意思十分明显。

  “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识相点现在就松开陛下,乖乖去天牢,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程雁昭说。

  因为程雁昭这句话,程雁时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冰窟里,透彻心扉的凉意从脚底一路往上,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对啊,他怎么忘了程雁昭(/競/詔/渎▽//傢/)本来就是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人?当初程雁昭那夫人不就是因为他见死不救才没的吗?镇国侯府全家被贬为庶人不也是因为他视而不见吗?他怎么还敢指望程雁昭救他?真是糊涂了。

  不过就算明白了程雁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程雁时也没有松开易长笙的腿,他看明白了,只要他抱住陛下不放,这些侍卫就拿他没办法,程雁昭也拿他没办法。

  就像这样不能让自己得救,也能拖延时间。

  “程雁时,你确定不放吗?”程雁昭问,他声音带了些冷沉,目光也冰冷的看着程雁时。

  程雁时不说话,但是动作已经证明了他什么意思,这一幕让程雁昭冷笑了一声,他扭头抽出了旁边侍卫身上的佩刀,对着程雁时的双手就斩了下来。

  程雁昭动作很快,程雁时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机会,两只手就被斩了下来,他自己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而易长笙只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感觉到腿上一轻,那两个抱着自己腿的手已经掉到了地方。

  血从程雁时断掉的地方喷涌而出,整个大殿都仿佛要被血腥味淹没,而那鲜血更是渗到了易长笙的衣袍上,过分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泛恶心,就连见过各种刑法的刑部侍郎看到这一幕,都控制不住干呕了起来。

一百九十三章

  做完了这个动作,程雁昭丢下了手里的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程雁时道:“没听到陛下的话吗?拖下去吧。”

  “陛下,依老臣所见,若是放任这位公子的血这么流下去,他一定会失血而亡,用不用给他请个太医?”

  两个侍卫也不敢再犹豫,直接将程雁时拖了下去,随着程雁时被拖走,一道血迹直接蜿蜒到了门外。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有些恐怖,尤其是从程雁时身上短落下来的两只手还落在地上,刑部侍郎开口提议道。

  “左右不过是个犯人,死了就死了吧。”易长笙说,说完以后,他直接对着刑部侍郎摆了摆手道:“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年轻的陛下所表现出来的冷漠让刑部侍郎心惊,但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对着易长笙行过了礼就匆匆退下了。

  “陛下,方才是臣太过激动,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莫要怪罪。”刑部侍郎走了以后,程雁昭才上前跨过了他庶弟留下的残肢,搂住了易长笙的腰轻声说。

  程雁昭没有预兆的行为,确实是让易长生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以他对程雁昭的了解,这样的行为才是真真正正的程雁昭。

  想明白了这些,易长笙对着程雁昭扬起了个笑,半开玩笑的道:“即是知道惊扰了寡人,还不快带寡人离开?”

  “臣遵旨。”程雁昭说,不待易长笙有反应,脚上就传来了失重感,程雁昭直接把他横抱了起来,直接朝着御书房外面走。

  被心上人抱着,易长笙(/競/詔/渎▽//傢/)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帝王威严,他直接坦然地将脑袋靠在了程雁昭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他们这样走出去会对下人造成什么影响。

  “方才是臣疏忽了,竟然让陛下的鞋子沾了血,以后不会了,还请陛下莫要怪罪。”回鎏月殿的路上,程雁昭轻声说。

  大概是在御书房待的时间太久了,两个人的身上都粘了浓烈的血腥味,就算是走在路上,被风一吹,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味,这种味道实在是算不上好闻。

  程雁昭的这句话易长笙想不起来该怎么回,于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程雁昭把自己抱回了鎏月殿。

  等进了鎏月殿的门,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程雁昭竟然真的抱着他走了这么远,双脚着地以后,他发现程雁昭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连粗气都没喘。

  自打易长笙认识程雁昭开始,对方一直都是这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就连当初他给了程雁昭化功散,没有过多久对方也自己接了毒,好像认识怎么久,他还没摸到过程雁昭的底细。

  虽然心里升起几分好奇,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和程雁昭在一起是出于喜欢而不是博弈,他很清楚这世间最易变的就是感情,所以在一起以后,他每一天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只想现在,不想未来。

  或许以后有一天,他和程雁昭确实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分开,或者也会反目成仇,但是这都没关系。

  本来就是他先对程雁昭动心的,在这场感情上倾尽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别人没有关系,就算是赌输了万劫不复,那他好歹也有回程雁昭的一晌贪欢,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阿昭,你做什么?”易长笙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感觉肩头一凉,又一双带着粗粝老茧的手拨去了他的衣衫,而目光所及之处是程雁昭的脸。

  “帮陛下换衣服。”程雁昭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易长笙这才注意到他手边确实放了一套叠的整齐的衣服。

  “我自己换吧,你也赶紧去换一套。”易长笙说,这衣服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确实是该换下来了,他自己拿过了放在一边的衣服,对程雁昭道。

  程雁昭倒也没有和他较劲,应了一声就自己去换衣服了。

  “陛下,臣突然想起来忘了一件事。”程雁昭的声音透过内室的屏风传进了易长笙的耳朵里,易长笙已经系好了腰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才问:“什么事?”

  “忘了让秦鹤唳见见他舅舅了。”程雁昭说。

  听到程雁昭的这句话,易长笙感觉背后有几分冷意,他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程雁昭打什么主意。

  他说这句话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秦鹤唳见程雁时了,可现在程雁时是什么情况呢?身处天牢,断了双手,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秦鹤唳本来就怕血,若是见了这样的程雁时,指不定又(/競/詔/渎▽//傢/)被吓成什么模样呢。

  没来暮辰之前,秦鹤唳就被楚栖桐丢进过天牢见他爹爹,总不能来了,暮辰以后他还要听从程雁昭的意思把人再丢进天牢见他舅舅吧。

  “阿昭,你忘了,秦鹤唳是你和我的孩子,他哪里有什么舅舅?”易长笙说,他头一次这么坚定的和程雁昭说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那是臣糊涂了。”程雁昭说,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消了心思,但是他自己没有提,易长笙也不好再过问。

  他明白,不能一味的宠溺孩子,可他也做不到让程雁昭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去教导小鹤唳,毕竟这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像程雁昭一样狠心薄情的爹爹。

  秦鹤唳来了暮辰这么久,又是唯一一个能继承他皇位的人,对他而言绝不是个普通小孩那么简单的感情。

  “陛下,若是不让他去天牢,那么臣明天还要带他出宫。”程雁昭说,知道易长笙应该是猜到了自己的意思,这回程雁昭说得十分坦然,就连天牢二个字都说的明明白白。

  “他还是个孩子。”易长笙说。

  “臣知道,陛下多虑了,臣只是想带他看看嘉霖城,看看他未来的江山,若是陛下不放心,可以再跟着。”程雁昭说。

  他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易长笙要是真的跟着去,那就摆明了是不信任他,于是他只道:“不必了,明日寡人有事,你照顾好阿唳。”

一百九十四章 祭祖日

  正如刑部侍郎所说的那样,程雁时确实是流血过多在天牢里没了气。

  天牢里每天都有人死,程雁时的死自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他死后尸体也是被照例丢到了乱葬岗,不过就因为他是易长笙亲自下令打入天牢的,所以他死后刑部派人知会了易长笙一声,易长笙才算是知道了这件事。

  程雁昭并不关注程雁时的死,他最近一直都忙着带秦鹤唳出宫,从两天一次到了现在的一天一次,足足持续了有半个月。

  让易长笙惊讶的是,秦鹤唳每次回来看起来都挺开心,甚至时不时会带回来宫外的糕点或者是小玩意儿,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若是说程雁昭会单纯的抽出时间来带小孩儿玩,易长笙绝对是不信的,但现在秦鹤唳看起来确实状况不错,易长笙就是心里好奇,也没有多过问什么。

  倒是近日来宫里于是,秦鹤唳又有程雁昭看着,易长笙有时间帮秦峰物色王妃了。

  为了在这些嘉霖城贵女中找到一个适合秦峰的姑娘,易长笙足足一个月都在御书房里看着张福泉搜罗来的各家贵女的画像和介绍,这种行为传到大臣们耳朵里,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成了他想选妃。

  为此,易长笙还特意在早朝的时候解释了一番,才算是揭过去了这件事。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易长笙把秦峰的正妃人选定在了崔御史家的孙女崔淑雯身上。

  这崔淑雯(/競/詔/渎▽//傢/)是崔御史的嫡亲孙女,就连识文断字都是崔御史亲自交的,此人端庄大方,虽然长相算不上一顶一的好,但是性格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颇具盛名,给秦峰做正妃也算是绰绰有余。

  皇帝赐婚,本来就是一道圣旨的事,但易长笙并不想强人所难,他还是想问问崔家小姐的意思,毕竟秦峰就是个纨绔子弟,就算身份高贵,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这种人共度一生。

  他确实是想给秦峰寻个好姑娘,也不能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他怕污了崔家姑娘的名声,所以请崔淑雯不是自己露面,而是让秦岁以她自己的名义去请的。

  秦岁似乎和崔家姑娘处的不错,听说了易长笙给秦峰物色的王妃是崔淑雯,她也表现的挺高兴,当即给崔淑雯送了帖子。

  第二天崔淑雯如约来了,易长笙也在秦岁旁边见到了这位姑娘,那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典雅高贵,就连走路时迈的步子大小都是一样的。

  看到她的时候,易长笙脑海里竟然想起了他那位母妃,他的母妃易明歌也是嘉霖城名冠京城的大家闺秀,但是他的母亲最出名的还是妖冶张扬的五官。

  对易明歌的印象不多,但那些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易长笙都记得她在先帝面前就连一盏茶要几口喝完都是提前算好了的,绝不出差错。

  这样的姑娘看起来确实足够赏心悦目,但她们这般将自己束缚在固有的框架里,也确实足够累。

  “臣女参见陛下。”在秦岁宫里见到易长笙的时候,崔淑雯有片刻的惊讶,但是她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得破裂,就直接下跪给易长笙行礼。

  “平身吧。”易长笙说,他特意在秦岁宫里竖起来了个屏风,那屏风将他和秦岁崔淑雯两人隔开,这样他不和崔淑雯有直接接触,也不算毁了崔淑雯的名声。

  “崔姑娘,是寡人让公主请你来的,因为寡人有事要问你。”让崔淑雯起来后,易长笙就直言道。

  “陛下请讲。”崔淑雯脸上是有惊讶的,但是很快她就掩饰住了,十分得体的对着易长笙道。

  “听闻崔姑娘还未许人家,寡人想问问你对平稷王秦峰印象如何?”易长笙说。

  他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就算知道这样说话对崔淑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太直白了,他也还是直说了。

  崔淑雯这回终于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了,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半晌后才道:“陛下,臣女的婚事全凭家里做主。”

  很中规中矩的回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却也让易长笙为难。

  现在的姑娘都讲一个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易长笙也明白,但是他自己做不到随手动动笔就毁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于是他换了个说法,又道:“姑娘的意思寡人明白,但平稷王的性子想来姑娘也有所耳闻,愿或者(/競/詔/渎▽//傢/)不愿,你说句话,若是不愿,今天这事绝不可能传出去。”

  本来这句话易长笙也没想到能等到崔淑雯的确切回应,可是却没想到他这句话落下以后,崔淑雯却一下子没了大家闺秀的端庄,她竟是直接望向了屏风那侧的易长笙,语调异常坚定的道:“陛下,臣女愿意嫁给平稷王,还请陛下下旨。”

  崔淑雯愿意嫁给秦峰?

  这个结果易长笙实在是想不到,毕竟秦峰是个浪荡花丛的纨绔子,而崔淑雯则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若是真嫁给了秦峰,就意味着崔淑雯一辈子都要跳进平稷王的火坑,一辈子帮秦峰料理后院,处理麻烦,甚至还要应付数不清的妾室。

  “你真的愿意?”易长笙问。

  “是的陛下,臣女愿意。”崔淑雯说,她说的十分肯定让易长笙都有些怀疑这崔淑雯以前就和秦峰有交集。

  “崔姑娘,你可知道若是嫁给了我五哥,很有可能面对他后院数不清的莺莺燕燕。”这回不用易长笙开口,秦岁就已经替他开口提醒道。

  “公主,我很清楚,但我知道平稷王本性不坏,我想帮他回到正道。”崔淑雯说。

  这回易长笙几乎确定了,崔淑雯之前一定见过秦峰,两个人之前说不定还有什么渊源,若非如此,崔淑雯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即是如此,姑娘就去等消息吧。”易长笙说,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有眼光,头一次做媒就找准了人。

  崔淑雯也不多言,他对着易长笙弯腰告退,屋里就只剩下了易长笙和秦岁。

  “岁岁,你认为崔姑娘如何?”易长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在了方才崔淑雯做过的位置问道。

  “崔姑娘做五皇兄的王妃自然是没有问题,皇兄便下旨吧。”秦岁说。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易长笙也没有再犹豫,从秦岁宫里出来以后,他就拟了旨,让人送去了御史府。

  随着秦峰的婚事定下来,又有一件事让易长笙十分困扰,那便是过几天三月十二号,暮辰的皇家祭祖日,皇帝必须游街去祖庙,而且必须由皇帝携皇后以及所有皇室成员同行。

  现在暮辰的大臣们对易长笙把凤印给了程雁昭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是百姓们可不知道皇后是个男子,更何况若是真的让百姓们得知陛下立了男后,定然会掀起一番风波来。

  嘉霖城里的百姓大都知道了陛下立后的消息,却没人知道皇后的具体情况,其实易长笙大可以随便找个姑娘假扮皇后,但是那样对程雁昭来说委实是不尊重,于是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易长笙打消了。

  这事儿一直困扰易长笙到了晚上程雁昭带着秦鹤唳回来,也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以至于用晚膳的时候,程雁昭都看出了易长笙情绪不对,还主动问了出来。

  “过两天是暮辰的祭祖日,需要皇帝携皇后游街。”易长笙(/競/詔/渎▽//傢/)苦着脸说。

  “陛下在担心这个?无妨,您且放宽心,总会有办法的。”面对易长笙的困惑,程雁昭也只是筷子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的却。

  这事儿就这么被程雁昭揽过去了,但程雁昭却还是每天带着秦鹤唳出门,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易长笙也不太好过问,这事儿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祭祖当天,看着程雁昭把一套皇后的礼服捧到了他面前,易长笙才知道解决方案到底是什么。

  扮女装这事儿,一次为难,两次熟练,这对易长笙来说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竟然能保持一种坦然接受的心态了,任由程雁昭亲自给他换上了衣服,盘上了头发。

  让程雁昭扮女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算这回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暮辰的百姓们都不知道陛下皇后长什么模样,就算是他和程雁昭掉个个,坐在撵车上,也能蒙混过关,而大臣们虽然清楚,但是等发现的时候,他们也已经上了游街的撵车,为了祭祖能顺利进行,这些大臣们也就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份儿了。

  想想这么个结果,易长笙就有点儿激动,大概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如今单是想想过会儿大臣们的脸色,他就有些热血沸腾。

  “陛下,到时辰了,您好了没?”

  张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程雁昭也恰巧帮易长笙戴上了凤冠,这顶凤冠是随着衣服一起打造出来的,冠子上缀了一颗东珠,看起来华贵异常。

  暮辰以绿色为尊,这个规矩易长笙虽然不喜欢,却也不能说改就改,祭祖日的袍子易长笙和程雁昭的都是墨绿色的。

  程雁昭戴上了十二条流苏的帝王冕冠,长长的流苏垂下来遮着半边脸,粗略的一眼看过去,和易长笙竟然真有几分相似。

  “走吧,皇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程雁昭把手伸了过来,易长笙也十分配合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手上。

  “陛下,你!你们…”

  两个人从鎏月殿走出来,张公公顿时傻了眼,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而易长笙则是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直接就搭着程雁昭的手朝着宫门口走去,徒留下张公公目光呆滞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游街用的辇车已经在宫门口停着了,秦峰和秦岁一辆,易长笙和程雁昭还有秦鹤唳一辆,现在诉漪嬷嬷已经把秦鹤唳带出来了。

  “父皇,抱抱。”现在秦鹤唳说话已经清楚了,看到易长笙和程雁昭一起过来,他就迈动着自己的小短腿朝着程雁昭的方向过来,可是待看清楚了冕冠下的人是谁,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然后转头扑进了易长笙的怀里。

  易长笙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程雁昭单独带着秦鹤唳出了那么多次宫,时不时的看到秦鹤唳回来时手里捏着糖葫芦或者宫外卖的小玩意儿,这样(/競/詔/渎▽//傢/)也没能让程雁昭和秦鹤唳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

  “陛下?”

  “皇兄?”

  随着秦鹤唳的动作,两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道来自于诉漪嬷嬷,另一道则是来自于秦岁。

  易长笙看了一眼站在辇车后面的暮辰大臣们,对着秦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和程雁昭一起踏上了马车。

  现在还在宫门口,若是让丞相那个老古板看到了,一定会逼他回去换衣服,所以他要谨慎,一定不能在这时候暴露。

  大概是被易长笙的大胆镇住了,秦岁瞪着眼睛,好半晌都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秦峰拉了她一把,她才有些木讷的上了辇车。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游街也就开始了,大臣们开始列队,丞相作为文臣之首,他的马车是在易长笙辇车的左侧的,等丞相的马车跟上来,辇车也刚好过了甬道,已经可以看到前方路两边跪着的百姓了。

  有微风吹过,吹开了丞相马车的帘子,也吹动了程雁昭脸上的流苏串子,丞相自然而然就看到了辇车上两个人的脸,他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目光扫过了周围分外热情的百姓,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易长笙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丞相的马车,看着丞相硬生生的把话憋回去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次祭祖结束以后,自己免不了被丞相一顿耳提面命的教训,但是现在看到丞相吃瘪的样子,他能暂时忘掉那些。

一百九十五章 身份互换

  “这么好笑?”程雁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声音十分低沉,明明语气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去别,可易长笙却感觉脸上有些烫。

  易长笙先是看向了丞相的方向,就看到丞相已经用手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有些浑浊的眼睛却意外的锐利,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

  本来已经不想笑了,可是看着丞相如此专注的眼神,易长笙笑的更厉害了。

  “父皇为什么要笑?”易长笙笑的太明目张胆了,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秦鹤唳都扬起小脸好奇的问。

  丞相的马车近在咫尺,他们说的话丞相八成都能听到,易长笙自然不能告诉秦鹤唳自己在笑什么,可是看着秦鹤唳那双好奇的眼睛,他又不好装作看不见,于是易长笙不动声色的用手肘碰了程雁昭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易长笙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找程雁昭了。

  甚至这次他直接忘了程雁昭和秦鹤唳之间水深火热的关系,就开始 找程雁昭寻求帮助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雁昭已经看了过来,而秦鹤唳则顶着程雁昭的目光吐了吐舌头,索性也不敢再问这个问题了。

  对于程雁昭一个眼神就能把小孩吓退这么个能力,易长笙委实是瞠目结舌,好在现在危机也算解除了,他松了口气。

  “陛下,好玩吗?”程雁昭突然贴近了他的耳朵,那低沉的(/競/詔/渎▽//傢/)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却感觉背脊一阵发冷,回过头果然看到丞相正盯着他看。

  丞相怎么还不坐回去?他眼睛不疼吗?

  还有程雁昭,他一定是故意的。

  易长笙心里已经要被疑问填满了,可是现在辇车两旁都跪着百姓,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失礼的动作。

  男扮女装和程雁昭互换身份,就已经够出格了,若是在这次游街途中再出了什么差错,易长笙就真的没有办法和暮辰的这些老臣交代了。

  就算他再桀骜不驯,再万事不入心,被人在耳边一次次的提醒,次数多了,脑袋里也总会留下点东西,尤其是这段时间他实在是怕了文官们的唠叨了。

  易长笙脚下稍稍动了动,他想离程雁昭远一点儿,免得再升起什么意外,可是动作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程雁昭察觉了,而程雁昭的手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昭,你做什么?”这回几乎不用刻意的回头去看,易长笙也能猜到丞相的脸该难看成了什么样子。

  他压低了声音提醒程雁昭,可是程雁昭却饶有兴趣的道:“陛下,你猜百姓希望看到帝后相敬如冰还是举案齐眉?”

  这个问题实在是明白,几乎是不用犹豫,易长笙都知道答案是哪一个,于是他努力忽视掉了丞相的视线,朝着程雁昭那里靠了靠。

  罢了,反正都要挨骂,轻点重点都无所谓,还不如现在先应付好百姓。

  有了这个决定以后,易长笙就再也没有往丞相那边看,等到了城外的皇祠,下了辇车,进入皇祠的时候,易长笙清楚的听到了丞相口中传来的冷哼。

  不过这里到底供奉着暮辰历代皇帝的牌位,丞相倒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和易长笙过不去,只是冷着一张脸。

  这回祭祖,易长笙就直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秦鹤唳“认祖归宗”,他早就和看守皇祠的人打好了招呼,这回牵着秦鹤唳进来,也就是让秦鹤唳再给先祖磕个头上个香,在玉碟上加上名字。

  早就打点好了这一切,易长笙和程雁昭便直接牵着秦鹤唳按组制一个牌位一个牌位的磕头,而他那位好父亲,因为生死未卜,没有人敢给他立牌位,属于他的那里空荡荡的,右侧倒是有他的原配晋皇后的牌位。

  看着晋皇后的牌位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易长笙嘴角勾了个凉薄的弧度,想他母妃易明歌和晋皇后斗了一辈子,最后不仅一事无成,就连牌位进皇祠的资格都没有,就连皇陵都是他做主抬进去的。

  想到这里,易长笙心里对这个他该称为母亲的女人充满了鄙夷,还好他只继承了易明歌的恶毒,没继承易明歌的蠢,不然指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皇后,您可以起来了。”随着看守皇祠的嬷嬷声音传来,易长笙这才从自己思绪里回过神来,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口中的皇后指的是自(/競/詔/渎▽//傢/)己。

  站直了身子,看着老嬷嬷引着程雁昭去带秦鹤唳给暮辰皇室的列祖列宗上香,他这才意识到,在外人眼里,暮辰帝是程雁昭,该带着秦鹤唳一起磕头上香的也是程雁昭,而他这个“皇后”只是暮辰帝娶来的夫人,不需要再这么一个牌位一个牌位的跪下去了。

  眼看着程雁昭穿着他的龙袍,带着他的儿子,去跪他祖宗的牌位,而且为了不让人怀疑,还得跪得十分虔诚,易长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但是他很清楚丞相的脸色是真的难看。

  从皇祠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了,易长笙倒是还好点,就是难为了程雁昭穿着繁琐的衣服一整天除了站就是跪,等真的看完程雁昭挨个跪完了皇祠里所有的牌位以后,易长笙心里已经升起了几分心疼。

  早知道他该让程雁昭称病不出来的,现在倒好,让对方替他挨个跪了所有的牌位。

  估摸着以程雁昭那个性子,就算跪自家的祖宗也没这么虔诚过,现在倒是先这么认真的跪了暮辰的祖宗了。

  不过这事儿两个人谁也没提,回宫的路上,秦鹤唳睡了过去,易长笙怕他着凉,把人塞进了丞相的马车里,自然又收获了丞相的一翻白眼。

  等到了宫里,已经是星月高悬了,累了一天,易长笙只想打发了这些大臣们,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偏有人不识趣,丞相从马车里下来以后就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直接把还没醒的秦鹤唳交给了张福泉,就这么一直等着易长笙。

  易长笙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头上的凤冠实在太重,压的他的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实在不想就这么去听丞相的说教,于是挤了个笑道:“爱卿若是有话,不妨去御书房稍等片刻,寡人换了衣服就来。”

  易长笙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丞相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他,便气匆匆的甩着袖子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易长笙则直接拉了程雁昭往鎏月殿赶。

  等进了殿门,见周围都是自己的人了,易长笙才抬起手直接将头上的凤冠扯了下来,然后随手塞进了跟在后面的内侍手里,继续朝着内殿走去。

  “你不想去御书房?”程雁昭问,说话的时候他走到了易长笙后面,顺手帮对方把发髻上还剩的几根发钗拆了下来。

  “别提了,去了又是那套一模一样的说辞,什么礼教,什么规矩,他说不腻,寡人都要听腻了,大事上屁也憋不出来一个,再管寡人家事的时候倒是一套接着一套。”易长笙道。

  吐槽起丞相来,他嘴上一点也不留情面,程雁昭看着他气愤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儿。

  “阿昭,别笑了,寡人都要烦死了,真想能有人替寡人。”易长笙道,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换衣服。

  但是手里的衣服还没披到身上去,程雁昭就按住了他(/競/詔/渎▽//傢/)的手腕,然后他就听到程雁昭用带了点儿宠溺的语调道:“真想找人替你挨骂啊?”

  程雁昭这句话落下,易长笙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目光灼灼的望向了程雁昭道:“阿昭,你替我好吗?”

  这句话说完以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然后不等程雁昭说话就又道:“还是算了吧,寡人自己去吧。”

  今天因为他程雁昭已经跪了一天,虽然这件事很让他心动,他也不是那么好意思再让程雁昭替他挨骂了。

  程雁昭大概是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压得很低,易长笙听得并不真切,但是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衣服已经被程雁昭拿走了,根本不管易长笙惊讶的目光,程雁昭便把那衣服套到了自己身上,他说:“陛下,其实有些事你可以再大胆一些的,至少现在,臣对您没有底线。”

  程雁昭的语气平静,可是他这句话却重重的砸到了易长笙的心尖上。

  其实他也想过程雁昭对一个人好的样子,却没有想到程雁昭真的对一个人好,那是没有底线的。

  本来易长笙还在想程雁昭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可是没有底线他更是猜不透程雁昭的心思了。

  “那以后阿昭能替寡人上朝吗?”易长笙试探着问道。

  平常还算好些,但是像上朝这种总要接受暮辰老臣们眼皮子底下的场合,他还真是有些厌烦。

  “陛下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做的。”程雁昭整理好了衣衫,看向了他,似笑非笑的道。

  “你刚刚还说你没有底线。”易长笙看着程雁昭道,他这几乎是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了,他就是想看看程雁昭对他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可是最后也没能从程雁昭那张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

  “陛下可以提个别的要求试试。”程雁昭说,他语气里的包容之意十分明显,并没有因为易长笙无理取闹就改变态度。

  “那寡人要天上的星星。”易长笙说,这么矫情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口的,反正就是为了试程雁昭,他心横眼一闭也就说出来了。

  “既然如此,明天由臣去替陛下上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程雁昭说。

  仅此一次吗?听到程雁昭的回话,易长笙勾起了个笑,这种事呢,有一就有二,程雁昭说仅此一次,到底有几次谁知道呢?

  “好的,那现在阿昭该去御书房找丞相了。”易长笙说,说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已经带了点儿幸灾乐祸。

  程雁昭替他去挨骂?单是想想那个场面,易长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已经决定了,等会程雁昭走了,他就弄身小内侍的衣服混进去。

  面对喋喋不休的丞相,他总是无可奈何,现在他十分想知道,无所不能的程大人遇到了这种老顽固要怎么应对。

  易长笙如愿换了内侍的衣服跟着 程雁昭进了御书房,丞相正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程雁昭此时换上了易长笙的(/競/詔/渎▽//傢/)脸,他轻咳了一声,丞相忙转过身来行礼,一切都进行的那么水到渠成。

  而易长笙不会什么易容术,怕丞相看出来,他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就错过了程雁昭的表情。

  等程雁昭说了“平身”以后,易长笙就知道好戏要开场了,他立刻竖起了耳朵听着,果然听到丞相暴怒的声音传来:“陛下,您当初一意孤行立那个程雁昭为皇后,臣等就已经反对过了,可是您执意要把凤印给他,现在什么情况?他穿着您的龙袍,拜的是您的祖宗,您这就是引狼入室,再这么下去,暮辰江山堪忧啊!”

  当着程雁昭的面骂程雁昭,还说的如此正义凛然,易长笙在心里给丞相竖了一个大拇指,但是他更好奇程雁昭自己该怎么接这个话。

  “嗯。”程雁昭说,只是一个字,根本就让人听不出来他的意见,而结合刚刚丞相说的话,就给了丞相一种陛下听了他的劝的错觉。

  于是他再接再厉道:“当年陛下执意要把程雁昭留下的时候,老臣就说过了,他既有惊世之才,楚皇哪能让人?无非就是连楚皇都忌惮他的狼子野心,这才把这祸害丢给了暮辰,也就只有陛下您还把他当宝贝护着,再这么下去,暮辰百年基业迟早毁在姓臣的手里,到时候陛下就是千古罪人。”

  狼子野心?祸害?

  虽然丞相不止一次当着易长笙的面说过这些词了,但是这些言语易长笙从来都没有让程雁昭知道过,现在他有些后悔让程雁昭替他来了。

一百九十六章

  就算程雁昭再怎么薄情寡义,刀枪不入,听到这些伤人的词也该难受的把,是他糊涂了,明明早知道丞相嘴里说不出好话,却让程雁昭顶了他。

  “嗯。”回应丞相的又是程雁昭漫不经心的一个字,他这么也不反驳,也不拒绝愈发给了丞相错觉。

  当初每次丞相说程雁昭不好,易长笙总要反驳,这回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陛下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就让丞相感觉陛下已经腻了那个大楚来的毒蛇。

  看着现在时机正好,丞相又说:“陛下,您登基有一些日子了,后宫依旧空虚,眼下也快到了选秀的时候了,不若…”

  听到丞相这句话,躲在下人堆里的易长笙表情有些怪异,这老头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关心他的家事,总是看不惯程雁昭也就算了,只要抓住点机会就开始让他纳妃,想得到美。

  不过易长笙倒也很想知道程雁昭对这件事的看法,联想刚才程雁昭一连说的那两个嗯,易长笙实在是有些害怕,这时候程雁昭在说出个嗯来,这样的话他就是想拒绝也不太好拒绝了。

  实在太担心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易长笙的眼睛死死地定在程雁昭身上,而程雁昭此时总算是抬眼看向了丞相,片刻他摇了摇头道:“寡人喜欢清静,如今宫里已经有了阿唳,纳妃的事便罢了。”

  听(/競/詔/渎▽//傢/)了程雁昭这句话,易长笙提到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还好程雁昭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再回个嗯,不过这句话说的倒是有他说话的感觉,想来丞相也不会怀疑什么。

  “陛下,这么长时间了,程雁昭是什么样的人你还看不清楚吗?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深宫里和您相伴一生?况且刚才您自己也默认了程雁昭他狼子野心,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总不是办法,还请陛下三思。”

  这个提议被拒绝了之后,丞相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的对着程雁昭吼道。

  易长笙也没有想到丞相对程雁昭的意见这么大,只要一发生什么事,他就能把程雁昭的名字拎出来说事。

  这次闹了这么大的事,丞相表面上是训他,实际上这是在变着法子的挖苦程雁昭,倒是难为了程雁昭还在这儿耐着性子的听。

  “程雁昭狼子野心没错,可是他的野心不对暮辰。”程雁昭这回总是不说一个字了,明明算不得情话的话,从程雁昭嘴里说出来,却总能砸进易长笙的心里。

  “陛下,您不该如此信他。”丞相又说,他看着面前帝王的眼神里都写着不赞同。

  可是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帝王,就是他口中的那程雁昭,程雁昭能不能信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听丞相说了这么多,程雁昭也厌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丞相不妨明天再说吧。”

  这一刻程雁昭才切切实实的意识到易长笙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上朝,若是每天被这么说教,恐怕就是他也忍不住。

  好在以前在镇国侯府的时候他听过的别人说自己的话比这难听的多,这才能在丞相说他的时候忍住没露馅。

  “陛下,有些事您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辈子,你执意立程雁昭为后,这事儿虽然大家都没有反驳,但是私底下哪有赞成的?你总这样一意孤行,总有一天会酿成大错,到时候不管怎么补救都为时已晚了,这些东西老臣也知道陛下不愿意听,可是作为为人臣子的职责,这话臣不得不说,立后不是儿戏,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与你执手比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您身旁的人。”丞相说。

  “程雁昭除了不是女子,他哪点比别人差了,当初你们说皇后辅佐君王劝戒君王,您可以自己算算,自打他程雁昭接了凤印开始,君王犯过几次错?”

  听丞相总是拿立后纳妃来说事,程雁昭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易长笙实在忍不住了,他全然不顾现在是什么处境,直接开了口。

  “大胆!小李子,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退下!”易长笙这么不管不顾地开口,自然是引起了丞相的注意,丞相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酿成了大错。

  程雁昭现在顶着他的脸在替他挨骂?他这时候出来算怎么回事,岂不(/競/詔/渎▽//傢/)是更给程雁昭惹麻烦?

  现在丞相已经对程雁昭有这么大的意见了,若是再发现了程雁昭还能换脸替他,这事儿恐怕就过不去了。

  就算他惯爱一意孤行,坐在暮辰的龙椅上也没有办法,不考虑群臣的意见。

  易长笙还没想明白该怎么把这事儿盖过去,程雁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道穿着黑色龙袍的身影就挡在他面前,帮他隔绝开了丞相的视线。

  听着程雁昭厉声训斥,易长笙知道,现在程雁昭一定是发现他偷偷跟来了,这句话算是程雁昭在替他解围。

  怕被丞相发现,易长笙也不敢再犹豫,匆匆的行了个礼便垂着头往门外走。

  御书房这里是不能待了,易长笙慢吞吞地回到了流月殿,但是他心里却回荡着刚才丞相的话。

  他立程雁昭为后,也不过就是把凤印给了程雁昭,连一个仪式都没有,你难怪丞相会生出让他重新立后的想法了。

  他早该注意到的,就算程雁昭不说,这种事情也不该忘了,他应该给程雁昭一个隆重的封后仪式。

  感情不需要这些仪式来证明,但是他需要用这些仪式给程雁昭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在乎什么万人唾骂,这人是他的心上人,愿意抛下在大楚的一切,留在他身边,那他就该尽自己的一切给程雁昭一个崭新的身份。

  就算这种感情为世间所不容,易长笙现在也打定了主意,要给程雁昭一个隆重的丰厚典礼,他并不在乎后世提起他的名字时,评价他是一个明君或者是昏君,他在乎的只是那史册上留下的他的皇后是不是程雁昭?

一百九十七章

  程雁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易长笙走了以后,丞相又说了些什么,程雁昭回来的时候,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进来门以后,程雁昭就随手丢下了龙袍,把五官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才对易长笙不赞成的道:“陛下,您不是小孩子,下次不要这么胡闹了。”

  易长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假扮下人差点被丞相发现的事,这事确实是他冲动了,也是他理亏,他对着程雁昭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道:“他又和你说什么了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丞相。

  “也没什么,就是深入讨论了一下程雁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程雁昭说,提起自己的名字来,他也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阿昭,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你什么样我知道就好。不需要别人来置评。”其实易长笙很清楚,程雁昭并不需要这种安慰,但是若是不说出来,他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那陛下说臣是什么样的人?”程雁昭问。

  他语气似笑非笑的,像是在打趣,却也成功把易长笙问住了。

  程雁昭是什么样的人?

  无外乎薄情寡义,无情无义,但这话他当然不能对着程雁昭说出来。

  易长笙沉默着,程雁昭倒(/競/詔/渎▽//傢/)是笑了起来,他看着易长笙说:“陛下,以后可不要再随便安慰人了。”

  “我也就安慰你了。”易长笙说,他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但也足够让程雁昭听到了。

  他这话倒不是作假,只要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程雁昭以外,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去安慰别人。

  程雁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个人一起用完了晚膳,便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天程雁昭遵守和易长笙的承诺,真的又穿上了帝王的冕袍,替易长笙去上早朝。

  他上朝回来的时候 ,依旧是带回来了一大沓奏章,和易长笙一起把这些折子批的差不多了,他才又去了瑞和宫找秦鹤唳。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而易长笙也还是没弄明白程雁昭每天带着秦鹤唳出宫去什么地方了。

  不过眼下给崔淑雯和秦峰赐婚的奏章已经下去了有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婚期也已经定了下来,作为兄长,易长笙感觉自己需要关心一下秦峰对成亲的要求。

  程雁昭带着秦鹤唳走了以后,易长笙就传召了秦峰,大概是快要成亲了,秦峰不敢再在外面胡来,易长笙传召以后,他很快就来了。

  易长笙也懒得再往御书房跑了,直接在鎏月殿召见了秦峰,秦峰今天穿了翠色的袍子,没拿折扇,少了点儿风流的感觉,却多了稳重。

  “老五,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和崔家姑娘成亲的日子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同皇兄说。”让秦峰落了坐以后,易长笙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王府里什么都不缺,皇兄日理万机,不必为臣弟挂心了。”秦峰说。

  “那对于你自己的婚礼,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诉皇兄,皇兄也好让人准备。”易长笙又说。

  “臣弟俗人一个,哪有什么想法,就是别委屈了人家姑娘就是。”秦峰说。

  秦峰就是这么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易长笙也算是明白了问他什么也问不出来,于是他又道:“老五,不管怎么说,娶了崔家姑娘,就收收心把,别让皇兄难做。”

  这话他没明说,却也相信秦峰知道他指的是小仙儿那事。

  崔家姑娘虽然是自愿嫁给秦峰的,但人家姑娘好歹是御史府的嫡女,若是在秦峰那里受了委屈,他也不好做。

  “皇兄大可放心,臣弟心里有数,那崔家姑娘臣弟也见过,是个持家的姑娘,岁岁也不喜欢臣弟流连花楼,以后臣弟就学皇兄,相夫教子。”秦峰说。

  他那一句相夫教子意有所指,想想最近都是程雁昭每天都再带着秦鹤唳,易长笙感觉自己也担不起相夫教子这四个字。

  “不过皇兄,说佩服臣弟还是佩服您,男后您想立就立,就连祭祖大典也敢随心所欲,像您这种人,实在是不应该困在皇城里。”没等易长笙回话,秦峰又感慨道。

  若不是为了给他的母妃易明歌讨个名正言顺的名,易长笙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踏足(/競/詔/渎▽//傢/)皇宫这座金牢笼,他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确实不适合坐在这循规蹈矩的皇城里,可是没有办法,他既然登上了龙椅,就要扛起这代价。

  “大概吧。”易长笙说,秦鹤唳还没有长大,秦峰也难当大任,暮辰的龙椅现在也只有他还能坐,便是确实在这座皇城里坐腻了,他也只能继续熬着。

  好在他身边还有程雁昭,不至于那么孤单。

  “对了皇兄,前两天我在街上看到程公子了,他带着阿唳,朝着刑场的方向去了。”秦峰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说。

  他不习惯像秦岁一样管程雁昭叫皇嫂,所以对程雁昭的称呼还是程公子。

  “刑场?”易长笙一下子就抓住了秦峰话里的重点。

  程雁昭还是把秦鹤唳带去刑场了吗?可是他记得这两天秦鹤唳回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异样啊?甚至每天都带着小玩意儿,别说是受到惊吓的样子了。

  “也可能是臣弟看错了,皇兄别着急。”看到易长上脸色不对,秦峰又解释道。

  但易长笙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秦峰看错的可能性极小,八成就是程雁昭真的带秦鹤唳去过刑场了,不管程雁昭到底做了什么,但起码现在看来秦鹤唳并没有异样,易长笙也就不去追究这个了。

  又和秦峰说了几句话,易长笙就让人送走了秦峰,他自己则开始思索起该给程雁昭一个什么样的封后大典。

  他和程雁昭的爱情,并不需要有多少人祝福,也不需要让别人评价,执意举办封后大典,也不过是他要告诉所有人,那个站在程雁昭身边的人是他易长笙,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和程雁昭比肩而立。

一百九十八章 大结局,上篇

  易长笙知道,若是自己按照正常的流程准备封后大典,一定会引来暮辰大臣的反对,到时候有很大的可能封后大典进行不下去。

  对这事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正逢端午节,按着惯例免了早朝,易长笙和程雁昭一起吃过了早膳,便提出赶着节日的热闹出宫去翠柳湖看赛龙舟,程雁昭倒也没有反驳,于是两人换了便服出了宫。

  心里有别的打算,这回易长笙没提要带秦鹤唳的事,而程雁昭依旧和秦鹤唳关系不好,自然也没有提。

  易长笙本来就打着掩人耳目的主意,也没有让人准备马车,更没有带什么随从,两个人就这么并肩没入了人群。

  大概是因为过节,嘉霖城大街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入目之处全是人头,小贩的吆喝声,食物的香气全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

  易长笙的目光轻飘飘的看向了程雁昭的方向,手更是试探着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到对方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易长笙心上却带了暖意。

  感受到易长笙的小动作,程雁昭回头看向了他,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想想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易长笙颇为尴尬的解释道:(/競/詔/渎▽//傢/)“人太多,若是走散了就不好了。”

  听着这个解释,程雁昭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却反握住了易长笙的手。

  这么个小动作似乎是戳进了易长笙的心坎里,于是暮辰陛下和他的皇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这么牵着手旁若无人的行走。

  “笙笙现在要去哪里?”程雁昭问,他叫他笙笙,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好像一片羽毛,轻轻挠在了他的心上。

  “大概过会儿才开始赛龙舟,阿昭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易长笙问道。

  他知道中午龙舟赛开始的时候,几乎是全程的百姓都会涌去翠柳湖,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场大戏,就等着人聚齐了开始,现在离那个时间还早,倒是可以先到处转转。

  程雁昭看着易长笙,他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道:“前几天带小混账出来的时候,有家酒楼的栗子糕做的不错,笙笙去试试吗?”

  栗子糕?

  易长笙不是贪求口腹之欲的人,但这还是程雁昭头一次给他推荐东西,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好奇,也就忽略了程雁昭又管秦鹤唳叫小混账的事。

  “你还带阿唳去酒楼?”去酒楼的路上,易长笙有些好奇的问道,看程雁昭和秦鹤唳两人之间水深火热的模样,易长笙实在是不敢想象程雁昭还会带着秦鹤唳去酒楼吃饭,更想不到这两人坐在一起用饭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带啊,小孩嘛,多哄哄就听话了。”程雁昭说,明明他语气还挺柔和,但是易长笙分明就感觉程雁昭那个“哄”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今天出来的重点不在这里,易长笙也就没再这件事上多问。

  因为两个人都已经用过了早膳,也没有感觉到饿,进了酒楼以后,程雁昭就直接买了一份栗子糕塞给了易长笙。

  两人都没有什么逛街的习惯,而且性格又都是直奔主题的那种,于是买完了栗子糕,就没有地方可去了,易长笙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去翠柳湖那边等着。

  端午节也算暮辰国一年一度的盛会了,就算还没到赛龙舟的时间,也已经有很多百姓朝着翠柳湖的方向去了,而易长笙和程雁昭就这么跟着人群出了城门。

  翠柳湖在嘉霖城京郊,距离嘉霖城不远,跟着人群,易长笙和程雁昭很快就到了地方,此时翠柳湖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建在翠柳湖附近的几个酒楼也几乎是人满为患,从楼下往上望,都能看到酒楼楼上雅间里的人影。

  “笙笙要不要找个酒楼坐坐?”程雁昭看着拥挤的人群,皱着眉问道。

  听到程雁昭的提议,易长笙马上就摇了摇头,今天他可是早有安排的,怎么也不能进酒楼里去。

  易长笙不愿意,程雁昭倒也没再提,就这么直接牵着易长笙往前面挤。

  这个时候天已经很热了,挤在人群里,总有些怪味随着风送进鼻腔里,起初还好,挤的时间久了,这味就有些让人无法忍受(/競/詔/渎▽//傢/)了,尤其是看到程雁昭有些皱了的袖子,易长笙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这安排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总算是挤到了前排,此时翠柳湖上已经停放了六架龙舟,几乎每个舟上都有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最大的那艘船上,穿着黑色劲装的陈决看起来和他们格格不入。

  “陈决?”看到陈决的那一刻,程雁昭就扭头看向了易长笙,不知道怎么此时他心里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至于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便是他也想不起来。

  “在宫里太闷了,每天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今天好不容易没有旁人,寡人就放纵一次。”易长笙对上程雁昭的眼神,有点儿心虚的解释道。

  这解释说完以后,他又道:“阿昭,你等着,寡人去赢个魁首回来。”

  他已经打听过了,今年龙舟赛是个神秘组织举办的,赢了比赛可以得到一袋金元宝,易长笙对那金元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需要的是去领彩头时站上高台的那一刻,那时候他就可以向全城百姓宣布他的皇后是谁。

  就算是赛龙舟的过程中有人认出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届时他都开了口,总不会有人出来塞住他的嘴就是了。

  这话说完以后,也不待程雁昭开口,易长笙就飞身上了陈决所在的那艘船。

  除了他和陈决以外,这船上易长笙还特意在民间寻了两个有经验的船夫,他就不信有武功在身,他划个船还划不过这些百姓!

  易长笙上了龙舟以后,程雁昭看着那艘船的目光十分深沉。

  为了保险,雇来的两个船夫被安排在了船的一头一尾,而易长笙和陈决则站在了只需要出力的中间。

  “陛下,你怎么就想了这么个主意出来?”龙舟赛很快就开始了,周围响起了震天的吆喝声,陈决一边苦着脸划着桨,一边小声问易长笙。

  此刻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测到了,等过会儿陛下的计划一出来,这宫里就不安宁了。

  “没有比这再好的办法了。”易长笙说,为了赢了这龙舟比赛,他可是连内力都用上了,他们的船也确实领先了第二一大截。

  “可是你问过他的意见吗?你这样高调他能乐意?”陈决继续说,声音压的很低,瞬间就被船夫们喊号子的声音淹没了。

  “无妨,机会难得,先做了再说。”易长笙道。

  “恭喜三号船拔得此次龙舟赛头筹,还请三号船的人上来领奖。”随着易长笙的话音落下,他们的船已经冲向了终点,翠柳湖的那头搭起了高台,裁判的喊声落下,击鼓声也戛然而止。

  两个船夫是易长笙雇来的,自然不会上台,而陈决知道易长笙的计划,当然也不会上去,只有易长笙一个人下了船,走上了高台。

  “恭喜这位公子,这是您的奖励。”易长笙上来以后,一个穿着华服,身材肥胖的人就把一个袋子递了过来,看样子此人应该是这场龙舟(/競/詔/渎▽//傢/)赛的负责人,至于这袋子,不用说也是金元宝了。

  易长笙把袋子推了回去,他道:“我来参加这比赛,不是为了这个,如果可以,请容许我说两句话。”

  “公子,您请。”胖男人也不推迟,直接把袋子收了回去,后退了两步把地方让给了易长笙。

  似乎是没有人想到易长笙赢了第一却不要金子,这一幕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易长笙并没有马上开口,他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湖对岸大柳树下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上,才开口道:“想来大家应该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吧,寡人名叫秦岐,是暮辰的君王,你们的陛下。”

  他声音不大,可是前排的人却听的一清二楚,他话音落下,人已经跪了一大片,随着大家的口口相传,到了最后后面的人也跪下了,几乎是所有人都在高喊着:“陛下万岁。”

  易长笙一眼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人们匍匐在地,唯有柳树下的那人静静地站着,看着对方的模样,他感觉程雁昭应该是在看他。

  易长笙直接自曝身份,导致周围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他并没有急着让大家起来,而是再次开口道:“想来大家应该知道寡人已经立后,却没有人知道寡人皇后的身份,你们都是暮辰的子民,有义务知道暮辰的皇后是谁,今天寡人就告诉你们,暮辰的皇后来自大楚,他曾是大楚的辅政大臣,为了寡人放弃了在大楚万人之上的地位,寡人这辈子仅认他一人。”

  这一回说话,他用了内力,确保声音可以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谁也没有想到易长笙竟然会说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几乎都在面面相觑,甚至已经有人窃窃私语了。

  不管是哪个国家,基本上做官的都不是女人,就算很多人不知道大楚的辅政大臣是谁,听这个官职也知道该是个男人。

  与此同时,一间酒楼的二楼某个雅间里,穿着便服的丞相望着楼下跪了一地的百姓问对面的崔御史道:“下面怎么回事?”

  崔御史眼睛比丞相好用,他从窗户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易长笙,他当即皱了眉头,对着丞相道:“是陛下,他不知道怎么出宫来了,还到了那领奖的高台上。”

  坐的高,崔御史和丞相并没有听到易长笙的声音,但是看到易长笙站在高台上,崔御史就能猜到该是出事了。

  “完了,快走,下去看看。”听了崔御史的话,丞相猛地站了起来,叫了崔御史一声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跑。

  “今天告知大家,不为别的,就只是寡人要给他一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身份,在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以后你们怎么议论,这事也不可更改。”

  丞相和崔御史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易长笙说(/競/詔/渎▽//傢/)的这句话,丞相当即涨红了脸,他吼道:“反了天了,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老崔,赶紧的,把他拉下来。”

  崔御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偏生易长笙在湖对面,等他们过去了一切都晚了,就算现在可以过去把易长笙拽下来,该说的他也已经说了。

  此刻任凭丞相和御史两个人急的跳脚,易长笙的话也没中断,他又说:“还有个事需要澄清一下,前段时间祭祖日游街,你们看到的人并不是寡人的皇后,寡人的皇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叫程雁昭。”

  这些话说完以后,易长笙根本就不顾别人的反应,直接跳下了高台,运用轻功朝着湖对岸的程雁昭踏水而来。

  等百姓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高台上的陛下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守在湖对岸的丞相和崔御史这下也终于如愿堵到了陛下,可惜现在什么也晚了。

  和程雁昭并肩站着,看着对面脸色青紫的丞相和崔御史,易长笙叹了句冤家路窄,然后拉着程雁昭的袖子就道:“阿昭。跑!”

  跪着的人如梦初醒的站了起来,翠柳湖边还是人潮拥挤,易长笙攥着程雁昭的手,很快就挤进了人群里,而丞相和崔御史的声音也很快被人声鼎沸掩盖。

  回到了城里,易长笙和程雁昭进了一间茶楼,要了个雅间,点了一壶茶,才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而程雁昭看着易长笙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他道:“笙笙,你实在是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回去以后你又该面对他们的说教弹劾了。”

  “不怕,寡人说了,就放纵这一回,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管他们做什么?”易长笙说,他抿了一口茶,满不在乎的语气传进了程雁昭的耳朵里,而程雁昭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

一百九十九章 大结局,下篇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两人谁也没提回府,就这么在大街上转了起来,而且两人完全是没有目的的乱转,有时候甚至直接跟着人潮走。

  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入了夜,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喊了句今晚护城河旁有烟花,紧接着街上的百姓竟都朝着护城河蜂拥而去。

  “走吧,一起去。”程雁昭转头对易长笙说,两人还维持着十指紧扣的姿势,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姿势竟然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易长笙一直以为程雁昭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但这次他竟然主动提议,易长笙自然不会破坏气氛,于是他点了头,和程雁昭一起向着护城河而去。

  暮辰民风开放,护城河边不乏有年轻的小夫妻十指相扣站在一起,因为看烟花,所以也没有让人拼命的往前挤。

  刚出了嘉霖城,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有一簇火红的焰火从空中炸裂开来,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层出不穷。

  “这是谁这么大手笔?放这么多焰火?”易长笙扭头问程雁昭,这倒不是他惊讶,实在是焰火制造困(/競/詔/渎▽//傢/)难,价格也高,寻常百姓都是买不起的,而这东西说白了烧的就是钱,普通富商也不可能弄这么多。

  程雁昭并没有回答易长笙的问题,而是抬手指着天空道:“陛下,只管看着就好了。”

  听到程雁昭这句话,易长笙心里隐隐有了异样的感觉,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事儿和程雁昭有关。

  顺着程雁昭的手指,易长笙看向了空中,又一阵巨响划破长空,一阵火光闪过,天空上竟然出现了字。

  “笙笙”

  “给不了你星星”

  “就送你一场焰火”

  “只属于你”

  一簇焰火泯灭,就又另一簇升起,火光仿佛能照彻长夜,而天空上的字也一行又一行的随着新的焰火升起而不断更新。

  星星啊…

  易长笙突然想起他真的和程雁昭说过想要星星,却不想他的一句戏言,竟然换了程雁昭的一场焰火。

  程雁昭始终记得他的愿望,这世界恐怕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他开心了。

  这是阿昭送他的焰火!

  只属于他的焰火!

  易长笙突然就想找一块黑布,蒙住这片天空,留住天上璀璨星火。

  “笙笙”

  “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我对你没底线是真的”

  “不用试探了”

  天空上的字还在更新着,易长笙一颗心也疯狂跳动起来,他从没想过此生能换程雁昭把他放在心上,给他一场空前绝后的浪漫。

  “阿昭!”

  焰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天空又陷入了平静,但易长笙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叫了程雁昭的名字,刚好对上对方那双比夜色还深邃的眼睛。

  “笙笙,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清楚,我重新说一遍,我对你永远没有底线。”程雁昭说,这回他在没有底线四个字前面加上了“永远”,微风把他郑重的声音吹入易长笙的耳中,换的他又一次心如擂鼓。

  程雁昭的话很快就在风中散去,可是易长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好似失语,动了唇,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明明是他想给程雁昭准备惊喜的,可是怎么到最后怎么成了现在这样?易长笙已经想不明白了,他想或许是焰火消散的时候,把他的思绪也一起带走了吧。

  “怎么回事?”

  “是丞相府亲兵,不知道要做什么!”

  “要乱了,快跑快跑。”

  …

  静默无言中,前面的人群陷入了一阵喧闹,不少议论声传进了易长笙的耳朵里,他抬眼看过去,果然有一队穿着银甲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城门出来,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易长笙顿时就急了,刚刚还说不出话来的嗓子似乎也好了,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该死的,丞相这个老东西还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了,他的亲兵就像是一柄利刃,把幻想撕了个口子,让现实流入进来,一下子就打破了易长笙心里所有的旖旎,也将他彻底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下午他和程雁昭从丞相眼皮子底下跑了,想来丞相一定(/競/詔/渎▽//傢/)去宫里找过他了,而这时候又突然派亲兵出来搜寻,搜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现在易长笙和程雁昭都还混在人群里,那些亲兵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找到他们。

  “回去吧,陛下。”程雁昭说。

  易长笙也知道若是在大街上被这群亲兵认出来,他肯定是里子面子都没了,于是他只得点了点头,跟着程雁昭一起混在人群里进城。

  “阿昭,当初你劝过我,告诉我坐了龙椅没有自由,我偏要一意孤行,早知道当初就干脆放弃了。”

  “可是若是陛下中途放弃了,您和臣的缘分也就要结束了。”

  “说的是,我该庆幸我一意孤行抢了皇位留住了你。”

  说说笑笑间,易长笙和程雁昭就顺着人群顺利溜进了城,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城里也不乏有丞相的亲兵,躲躲藏藏实在麻烦,程雁昭用易容术稍稍调整了一下两个人的五官,于是两人大摇大摆的朝着皇宫走去。

  出乎意料的,回宫以后,易长笙竟然得知丞相已经离开了,他终于松了口气,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可不想再被丞相坏了心情。

  “笙笙,早点把阿唳养起来吧”回到鎏月殿以后,程雁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易长笙看向了他,就听他又说,“传位给他,你我浪迹江湖,再也不受谁的管束。”

  “好。”易长笙说,几乎没有丝毫得犹豫,他就应下了程雁昭的话。

  屋里的烛火摇曳,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眼睛里仿佛只能盛下彼此,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窗纸上,仿佛也将满室的旖旎与暧昧一起映照在窗纸上。

  此生何其有幸,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他们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如果你愿意沉沦黑暗,我就熄灭满室灯光陪你。

  如果你想重见光明,我便给你一场焰火,照彻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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