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时开口， 又同时停住。
莫苍唇角勾起，嘴慢慢嚼动，把嘴里的几颗血丸都吞了下去。
看着莫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好看的嘴唇不停地动着， 庄诗妍心突突直跳。
她心中紧张， 害怕莫苍察觉出嘴里的味道熟悉。转念一想， 又觉得没所谓了， 反正她即将坦白。
莫苍吼间滚动， 吞咽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庄诗妍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拉到自己身上。
二人的脸尽在咫尺， 看着莫苍那带着火热的目光，庄诗妍有些害羞，睫毛轻颤， 眼神躲闪。
莫苍嗓音低沉粗粝：“妍儿，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庄诗妍听完愣住。莫苍哥哥梦到的， 和之前鲁玉婉说的前世竟如此相似，大的事情几乎没有差别。
“哥哥，”庄诗妍愣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问道：“梦里梦到的，你信吗？”
莫苍斩钉截铁：“信。”
庄诗妍松了一口气，趴在莫苍胸口蹭了蹭， 再次抬起头来， 有些忐忑地看着莫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挣扎着想坐起来。
莫苍却不松手，紧紧揽着她。
“哥哥， 我有话和你说，我还是坐着说吧。”庄诗妍语气闷闷的，眼眸低垂。
想着还是自觉地坐远一点儿，好过待会儿被无情地一把掀开。
“嘘！”
莫苍把手指按在庄诗妍嘴上，随即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在她头顶亲了亲。
伸手轻轻拍着庄诗妍的后背，安抚着她：“妍儿，我还做了一个梦，和先前的不同，这个梦里，有个小姑娘……”
莫苍从京郊路边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讲起，一直讲到刚才庄诗妍趁他睡着偷偷亲他，还往他嘴里喂药。
……
庄诗妍听完，久久不语，她趴在莫苍的胸口不敢抬起头来。
许久，庄诗妍喃喃低语：“哥哥，你都知道了？”
“嗯。”莫苍长满了胡茬的下巴在庄诗妍头顶蹭了蹭，又低头亲了亲，语气笃定：“我不管你是谁，从何处来，我只知道，你是我莫苍的媳妇儿。”
庄诗妍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落地，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搂着莫苍的脖子，在他耳边抽噎着问道：“哥哥，你还要我？”语气可怜兮兮，惹人生怜。
莫苍叹气：“傻姑娘，不要你，我要谁呢？”
庄诗妍搂紧莫苍的脖子大哭出声。忐忑不安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稳。
莫苍兜着庄诗妍的后脑勺，和她贴着脸蹭了蹭，柔声劝道：“莫哭了，不然外头的人指不定以为我死过去了。”
庄诗妍忙伸手去捂莫苍的嘴，嗔道：“不许胡说，快呸呸呸。”
莫苍抬手指了指自己被捂住的嘴，示意他没法开口。
庄诗妍破涕为笑，松开莫苍，手脚并用就往床边爬。
“妍儿，去哪？”莫苍伸手扯住她。
“喊人去告诉夫人，等夫人来了，你自己催她张罗婚事吧。”庄诗妍挣脱，趿拉着鞋就往门口跑。
莫苍一愣，随即摇摇头闷笑出声。
庄诗妍跑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等在外面的雨珍，和端了药刚走进门的飞雪齐齐看过来，不安地打量庄诗妍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庄诗妍突然笑了，开口说道：“将军醒了。”
飞雪和雨珍对视一眼，眼眶再次红了。雨珍上前，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姑娘，将军会醒的，会醒的。”
“姑娘，您不必太着急，秦神医说了……”飞雪把药放在一旁桌上，也走上来温声劝着。
见二人不信，庄诗妍笑出了声：“我说莫苍哥哥醒了，不信你们自己进去看。”
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快步往屋里跑，一进门往床上看去，就见莫苍靠坐在床头，正面带笑意望着她们。
雨珍头皮发麻，尖叫一声就往外跑，抱住庄诗妍跳着脚喊：“姑娘，将军醒了，真的醒了，姑娘……”
庄诗妍被雨珍晃得直翻白眼。
飞雪则红了眼眶，走到莫苍面前拱手施礼：“主子。”
“嗯。去跟老太君和夫人说一声，再通知其他人。”莫苍笑着吩咐。
“是！”飞雪利落应是，转身就走，走到外间用力抱了抱庄诗妍，嗓子发紧：“姑娘，主子醒了。”
庄诗妍用力回抱了一下飞雪，随即松开她：“快去吧。”
飞雪应是，面带激动开了门出去，走到院中高声喊了一句：“兄弟们，主子醒了！”
随着她的声音落地，当值的护卫们呼啦啦把她围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飞雪想到刚才自己和雨珍也是不信，笑着往门口指了指，示意他们自己去看。
庄诗妍从里面把屋门打开，满面笑容对着护卫们招了招手。
护卫们迟疑了片刻，随即拔足飞奔，涌到了门口。
庄诗妍笑着把路让开：“进去看看吧。”
众人对着庄诗妍拱手：“多谢姑娘。”
片刻之后，屋内响起了难以置信的震天吼声：“主子，您好了！”
庄诗妍装作被吓了一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哎，这么大声，也不怕吓到莫苍哥哥，好歹是个病人呢。”
雨珍笑着拿了件大氅披在庄诗妍身上，笑着小声问道：“姑娘，那奴婢待会儿，是不是还得把搬来的行李都搬回去，莫将军如今醒了，您不好再住在这里吧？”
庄诗妍一噎，瞪了一眼雨珍，把雨珍给瞪乐了，庄诗妍也乐了。
乐完，庄诗妍颇为遗憾地微微叹了口气。哎，本来她还想今晚上，陪着莫苍哥哥睡的。
莫苍醒了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镇国将军府。没一会儿，莫苍的屋子就挤满了人。
莫老太君在莫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来，走到床边抱着莫苍就掉眼泪，又是高兴又是后怕。
莫夫人一边哭一边笑，嗔怪道：“我这好不容易拐弯抹角地跟你祖母说了你的事儿，老太君正在掉眼泪呢，就听说你醒了。早知道你醒这么快，我就不跟老太君说了。你这孩子，就是故意吓唬人。”
莫老太君抱着莫苍掉了会儿眼泪，问旁边的秦神医莫苍如何。
秦神医笑着答道，说是刚把过脉了，除了因多日没进食，身子有些虚之外，已无大碍，将养几日就好了。
莫老太君和莫夫人听得都高兴地点头，屋内众人也是各个面带喜色。
屋内挤了一堆的人，闹哄哄好一阵子，莫老太君才张罗着带大家离开，好让莫苍休息。
临走前，老太君又拉着庄诗妍的手好一顿夸，说妍儿就是个福星，不然莫苍怎么昏迷了那么多天也不醒，回来一见到她就醒了。
莫夫人附和着连连称是，拉着庄诗妍另一只手，婆媳二人一唱一和，只把庄诗妍夸得脸蛋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才作罢。
众人离开，屋内安静下来。
看着绞着手红着脸站在一旁的庄诗妍，莫苍好笑不已，对她伸出手：“过来。”
庄诗妍走过去，坐在床边，拉住莫苍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随即乖巧地靠在他胸口，捂了嘴傻笑。
笑了半天，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老太君和夫人都说我是你的福星呢，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见庄诗妍又提这话，莫苍叹气，随即推开她，往床上一躺，两手一摊，一副任君采撷的死狗模样：“要不，你把我办了吧，这样，你就心安了。”
……
看着平日里冷酷沉稳的莫苍，此刻摊在床上，一动不动带着些病弱的英俊模样，庄诗妍老脸一红，心砰砰砰直跳。莫苍哥哥这样，很诱人。
她捂着嘴吃吃傻笑了一会儿，伸手在莫苍下巴上摸了摸，又在他脸上戳了戳，眼睛亮亮的带着做坏事的兴奋，声音软软糯糯：“那我动手了啊！”
“来吧。”莫苍嘴角勾起，星眸含笑。
“我真来了啊？待会儿你可别哭啊！”庄诗妍脸蛋红扑扑的像着了火，强装镇定，两只手举起来作势要扑。
莫苍胸腔震动，闷笑不止，眼泪顺着眼角飞了出来。
“姑娘，皇上来了。”雨珍急匆匆地语气在门口响起。
庄诗妍受了惊吓一般，蹭地从床上蹦下来，像个小兔子一般又连着蹦出去好远，大眼睛转了转四处看着：“皇上，哪、哪儿呢？”
见庄诗妍做贼一般惊慌失措的模样，莫苍笑出声。
冯瑾煜一进门，就看到据说昏迷不醒多日，刚刚转醒，还虚弱不已的莫将军在咧嘴大笑，而自家那傻妹子红着脸站得离床边老远。
冯瑾煜冷哼一声，用一副了然的神情看向庄诗妍。
庄诗妍忙屈膝施礼，一副端庄文静的模样：“皇上，您来了。”
莫苍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请安，冯瑾煜摆摆手：“赶紧儿躺着吧。”
“臣多谢皇上体恤。”莫苍也不客气，躺回床上，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皇上，眼中带着些新奇。
冯瑾煜一看莫苍眼中昔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不见了，又看了看自家傻妹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就知道，这二人应是把话说开了，想必结果还不错。
冯瑾煜冷哼一声，自己去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架着胳膊，翘着二郎腿看着莫苍，目光带着些挑衅。
莫苍嘴角含着笑也打量着冯瑾煜，神情坦然，带着些兴味。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用眼神交流着，或者说较着劲儿。
庄诗妍走到二人中间，歪着头左看看，又右看看，试探着开口：“皇上，莫苍哥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莫苍笑着道，语气温柔无比。
庄诗妍冲着莫苍甜甜地笑。
看着自家妹子那毫不矜持地憨样，冯瑾煜简直没眼看，偏了偏头，随即站起身说道：“既然莫将军已无大碍，那朕就把若阳公主带回宫了。”
莫苍神色不变，看着冯瑾煜没说话。
庄诗妍先着急了，拉着冯瑾煜小声说：“哥哥，莫苍哥哥这刚醒呢，我得陪陪他。”
“陪什么陪，又跑不了，今儿都腊月二十五了，正月十五成亲，你给我回宫里好好待嫁。”冯瑾煜在庄诗妍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他刚一进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就被莫夫人请过去老太君院里商量婚期去了。那两位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好一顿诉苦，哭得他脑瓜仁直疼，一松口就答应了正月十五的婚期。这会儿正郁闷着呢。
“……我不，啊？……哎，好的。”庄诗妍第一反应就是跟冯瑾煜耍无赖，好多在将军府留几天。可等反应过来冯瑾煜的话是个什么意思，立马改口，模样乖巧无比。
“出息样。”冯瑾煜冷哼一声，随即对莫苍说道：“如今朝堂已经封笔，其他的事儿朕会处理，你就在家好好养养，等成亲吧。”
“臣谢主隆恩。”莫苍在床上对着冯瑾煜抱拳，语气真诚至极。
“行了。”冯瑾煜摆摆手，看了一眼庄诗妍：“还不走？”
“莫苍哥哥，那我走了。”庄诗妍对着莫苍摆摆手，依依不舍：“你在家好好养着。”
莫苍郑重点头：“等我来娶你。”
庄诗妍脸通红，两只手握在一起，拼命点头：“我等着你。”
庄诗妍被冯瑾煜提溜回宫了，一直到过完年，都被关在宫里不让她出门，美名其曰安心待嫁。
冯瑾煜拍板，让庄诗妍从宫里出嫁，庄诗妍欣然接受。
原先是因为莫苍不知道二人的关系，怕他心中不自在，所以一开始她是计划在庄家村出嫁。
可庄家村有点儿远，地方又小，后来又打算在镇国将军府隔壁的院子出嫁，到时候把庄家人接过来就是。
可这会儿莫苍已经全部知道了，那就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在她心中，庄家众人固然重要，但还是自家亲哥哥冯瑾煜最亲，自然是听他的。
不过，刚到正月初五，庄诗妍就派人早早地把庄家一家老小就接到了庄府。
她也死缠烂打地和冯瑾煜要了个可以出宫的许可，可连来带去的，冯瑾煜却只给了她两个时辰。
庄诗妍气得直翻白眼，可也无奈。只在心里感叹，哥哥最近变得忒小气。
到了庄府，和庄家人一顿寒暄之后，就溜去了两个院子的后门处，莫苍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见庄诗妍出现，莫苍满面笑意，上前握住庄诗妍的手，帮她取暖。
二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只顾相视傻笑。
笑了好半晌，莫苍开口：“外头冷，可要去院里坐坐？”
“不了，”庄诗妍摇了摇头，叹口气：“哥哥，你不知道，皇上可小气了，就给我两个时辰，而且我出宫之前他说了好多废话呢。”
莫苍但笑不语，伸手摸了摸庄诗妍的头顶，嗓音低沉：“还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