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逸起身在屋里收拾东西，也不隐瞒：“镜心师傅说三年前见过你，如何解释？”
“三年前？”顾丰年听罢，心中已是了然。
他现在已经和原来的顾丰年融为一体，自然是了解了所有的信息。
原主由于年幼时曾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熟悉官道里的各种消息，无非就是一个字“利”。
他叹气道：“我知道路，但光凭我们二人当真可以吗？我已经打听过这寺里香客的身份了，都是江湖人士，甚至连十三巷、暗夜庄的人都有。”
十三巷和暗夜庄都是杀手行当，比起官道里那些盗贼，这两派都更有组织，势力也更明确。
三个方面向来算是同行甚至暗地里有些竞争关系，其他门派来此也就算了，这类杀手组织怎么可能会来宛城找人，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可见在他和曹逸离开宛城的这段日子里确实发生了什么外头不知道的事情。
“你认路就好说，明日天亮我们就抓紧赶路吧......”
曹逸淡淡道，但是顾丰年心中困惑，为何曹逸对他知道路竟一点也不奇怪。若是往常，曹逸必定早就非问个彻底来，又怎会像今日这般缄默不语。
*
天微亮两人便离了寺庙。
顾丰年与曹逸走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就到了峡谷附近。仲夏时节，午间谷内竟有薄雾，走进雾间很容易便失了方向。
顾丰年在路上问他：“我说得你都记住了？”
“这样真能有效果？”身旁的人神色一言难尽。
“你对我真是有很深的误解。”顾丰年做作地叹了口气，他翘着嘴角，“既然你要跟我，那就听我的。”
“……”
二人进了林子，曹逸又跟着他七拐八弯地走了近一个时辰，他起先在心里默默尝试着记了来路，但很快就发现此处进谷的路上，应当不但被人摆了五行八卦之阵，四周景致也应当叫人布了幻术，就算现在记住也没什么用处，遂很快放弃。
这般绕过一段低矮的灌木，走进一处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循着河流往北，不过多时，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广袤的田野。
田间有人低头耕种，大路上脚夫挑着担子与牛车交错而过，两边打了个响亮的招呼，惊起水田一行白鹭。
曹逸脚下一顿：“这儿就是与西域相接的那个盗贼村？”顾丰年莞尔道：“与你想象的如何？”
“很不一样。”曹逸实事求是，身旁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你想象中是如何？”
二人并行在田间大路上，曹逸想了想才缓缓描述道：“白天出门路上冷冷清清，都是些带着刀的江湖人……”他话未说完，顾丰年就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曹逸见罢，大概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失笑着摇头。
“许多人来前大概都这么想，不过，来了以后就知道了。”顾丰年一路走一路说，“官道物资丰富，不是那些来了又去的江湖人的，也不过是截了官家的钱财给自己谋生。”
他转头去看地里低头干活的农人，五六岁的小姑娘个子不高一蹦一跳地到田间来给家里人送饭。
下午日头毒辣，几个人干完活聚在树下抽着烟袋。他们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叫江湖，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吸引无数人前来的江湖。他们只是日复一日的耕作买卖，娶妻生子，如同两个并行的世界。
穿过田郊，再往里走经过几户农家，就是真正的盗贼村。
村里铺着规规整整的石板路，街边的商铺鳞次栉比，高屋建瓴，与刚刚所见的田郊恍惚又是两个世界。
大路上人来人往，马车行人川流不息，沿街的叫卖声不停，终于能看见许多携刀佩剑的江湖打扮穿梭其间。
越往里走越是热闹，人最多的就是镇中一棵大槐树的古井旁。远远的就能看见许多人围在那里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忽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喜的高呼：“小年儿！”
二人皆回头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街对面的茶楼里正站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见他们回头确定是他后，又惊又喜地便要冲过来。
“小心！”顾丰年忽然皱眉喊了一声，只见拐角一辆马车正好开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好在驾车的车夫技艺高超，加上马车本身的速度不快，及时停住。
但马儿到底还是受了惊，原地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那车夫赶忙安抚受了惊得马，站在街中央的男孩也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等那车夫破口大骂，马车里的人伸手撩起了帘子，往外看了出来。
那是辆十分精巧的马车，纱幔轻薄即透气又遮光，车帘上悬挂着金色的铃铛，一看便知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绝非寻常人。
果然车帘掀起，里头坐着一个身穿蝉翼轻纱的女子，她秀口微吐，竟是胡语。
曹逸眉心一跳：“西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