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满树的花朵，只源于冰雪中的 一粒种子。三百篇诗，反复述说着的，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那一个字。
——席慕容
圣葛底斯堡的春季依然寒冷，天空铅灰一片。从酒店的窗户往外看，远处的建筑蒙着一层雾。室内是古典的金色壁纹和深红地毯，色调暖而妥帖。宴会厅顶上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如散落的钻，吊灯的支架向四周散开，边缘向上弯曲，是华贵的旧式工艺。
何熙远站在宴会厅的楼梯扶手处看那顶吊灯，流动的大片光点如橱窗里的钻石。
从投资回报的角度看，钻石性价比低，不如黄金抗通胀且流通性高。但他依然喜欢看闪闪发光的物件，毕竟周遭生活沉静，难得见到一抹光点。
何熙远已毕业两年，在建瓴资本的北都分部做分析员。部门里近十人中几乎没有Omega。因为他的学术背景和实习经历，得以从实习生到留用，负责组内的项目估值和行业调查。
全球矿业资源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接近枯竭，黄金与白银等贵金属最先告罄，随后是稀有金属。
每年的黄金会议是全球依然拥有库存与产能的矿产公司高层聚在一起，探讨资源分配和投资机遇。
矿业本是日薄西山，家族企业和财阀多，老Alpha也多。全球各大矿产商的高管与老板们试图用各式口音交谈，头发灰白的老龄Alpha相互打探生意机会，空气里混合着黏腻浓厚的信息素和古龙水的味道。
何熙远跟着投资总监高庆年来参加几天的会议，来之前他已经调查了部分参会Alpha背景，会后直奔几位东欧和南美金矿高层而去。
高庆年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Alpha，站在欧美老年Alpha中间依然显得年轻，而何熙远则像个青年Beta。与他身高相仿的Alpha都比他胖，握手时浑圆的腰围将他顶到半米之外。比他高的Alpha则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似乎当他是酒店的Beta侍者，或是某公司不知名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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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8点的酒店大堂，与会人员与酒店服务员匆匆而过。
何熙远的自助早餐盘里盛着金黄的煎蛋和黑椒烤肠，手边放着一杯热咖啡。室内色调明暖，但食品却尝起来苦涩乏味。
平日里，何熙远早上喜欢啃个甜甜圈或糖油饼，但因为倒时差，今天他没有特别的食欲。
用完早餐，距离上午的会议还有半个小时，他走出餐厅站在大堂二楼瞭望早晨窗外的风景。
大堂内十分空旷，空间布置线条简单，织品、壁饰和灯具是复古柔美的繁复东欧风格花纹。
阳光铺在暗红地毯上，尘埃在空中缓缓浮动。
他站在窗边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以及今后的安排。
他进入建瓴两年，这是第一次出国参加会议。他是个年轻的Omega，大多保持着半透明的形态，如同清晨繁复羊毛地毯上的尘埃。
在几年内，他都坐在会议室的助手位置，负责记录会议与搭建估值模型。明年或许能够独当一面，带着自己的项目发布预审报告、负责谈判。他或能招一两个勤奋的Beta或Omega助手处理繁杂事宜，在建瓴集团与行业其他大小私募的Alpha们争夺投资项目与资源。
这个淘汰率如此之高的行业，每年都有一批Alpha来了又走，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又能支撑多久。
他还年轻，却已经感知到躯体的衰老。早晨起床时肩颈骨骼拉伸的声音。他的精力有限，对工作也称不上热爱，支撑着每天按时起床的大约是每月打到银行账户里的工资。
矿业投资部门里的中年Beta大约是他未来的样子。每日穿着灰色毛衣，坐在办公室里修改展示细节，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常为了项目被忽然招去另一个城市出差开会，中年依然茕然一身，在时间与资本的操纵中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