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车时陆成风一直搂着他,害怕他摔倒或没有力气走路。
管家跟他进了房间,帮他收了些衣物。他的物品不多,酒店员工在门外等着,待管家出来将行李放上推车,陆成风便牵着何熙远乘电梯下楼。
大概是因为无需担忧,去住处的道路似乎比去医院平稳。陆成风比昨日看起来脸部的线条更坚毅,有一种隐藏起来的悲恸,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何熙远感觉得到。
车穿过市区,行驶一段上山的路,住宅坐落在半山。
何熙远已经感到有些困了,头歪向玻璃的方向,半睡着身体倾斜,车转弯时他的头在玻璃上撞了一下,发出轻微的一声“咚”。
他睁开眼睛醒了,陆成风的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而后他便再次睡着了,车停后他也没完全醒来,陆成风直接将他抱着出了车门。
从被抱着的角度看小区的地点看得不真切。隐约看到一座喷泉,大堂内饰是金色的繁复花纹,室内有钢琴乐声,大厅顶部挂着水晶灯。
他身体有些虚弱,虽然清醒了,却没什么力气挣扎着下来,身体也不太方便,稍一用力,就看到陆成风面色阴鹜,感到他手臂收紧,似乎是他年少时看着自己的样子,冷而无回应。
他太累了,一夜未睡,因屋外的烟花声睡不着,浑浑噩噩。也因为上午没有摄入太多食品,且在医院注射了针剂,他现在只想睡一会。
陆成风将他直接抱到卧室,放在柔软的床上,给他脱了鞋和外套毛衣,最后盖上了被子。
床垫的硬度很舒适,床单与被子质地柔软干燥,他侧着身便睡着了。
醒来时透过窗帘开的一条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夕阳隐去的光线。何熙远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空气和光线透进来。
屋门瞬间就开了,陆成风在门口开到大开的窗户,飞快冲过来抱住他。
何熙远刚睡醒,还有点晕, Alpha信息素瞬间进入他的呼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抱着自己不松手,但信息素和体温都让人安心,便让他抱着。
然后他感到陆成风的身体在发抖,莫名抬起头,看到对方有些红的眼睛,他眼下有青色,眼里有什么快要落出来。
陆成风捧着他的一只手,喉咙动了动,说:“我马上就走,你留下来休息。佣人会照顾你,她当过产科的护士,起居和三餐需要直接和她说,也可以找我。”
然后他看着何熙远的脸,似乎要克制吻他的冲动,但只是看着他的唇,然后放开了手。
“孩子的事,”陆成风声音有点哽咽,“我会找最好的医生,过两天再去检查,你只需要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而后他说了一句:“我很抱歉让这个意外发生,也很抱歉让你一个人做这个决定。如果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好些,一定要告诉我。”
他把文件放在床上,看了看何熙远平静的脸,空气中有熟悉的柑橘味。他甚至来不及用手掌抚摸Omega的腹部,将脸贴在胚胎边,听它还未有的心跳声,就没有机会了。
曾经他自信何熙远一定不会和他分开。他们会完成标记,然后结婚。
订婚的戒指他已经准备好了,古老的御用珠宝商定制,他看了几次,触摸过那枚石头,想象它套在何熙远无名指上的样子,只要时机合适就可以给他。
他们的婚礼会在古老的教堂里举行,他的Omega会戴着他祖母家族的钻石头冠。
几年后他们的孩子在宽阔的花园和祖母的庄园中奔跑,留下一缕没长熟的橙味信息素。
但这一切要戛然而止了,何熙远说他们没有往后。
但没有什么比Omega活着更重要,若他从窗口跳下去,他的生命便只剩荒漠了。
他不能再打扰何熙远,至少现在不行,他转身向门口走。
何熙远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陆成风回头,说:“我晚上回来,住在离你最远的一间房间。管家会尽量在你休息的时候来看看需要什么,绝不会打扰你,这样你可以白天出来活动。”
暮色四合,陆成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想自己该走了。
他走前带上了门,没有扣紧,留了一道缝隙,而后便是远处的房门轻微关闭的声音,只剩何熙远一人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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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床沿听屋外的动静,大约半分钟后是大门开合关上的声音。陆成风出门了。
他再次拿起床单上的协议文件,仔细地读。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页,每一页结尾都有陆成风的签名,最后一份文件是律师的公证,表明孩子是陆成风合法的继承人。
何熙远感到悲怮,他没有和陆成风说过要什么,但陆成风似乎要把他所需的一切都一次性给他了,像是无所谓自己还剩下什么。
没有孩子的监护权,默认Omega和孩子都不会和自己有太大的关系。他退为一个供养者,一个每月出现在银行卡里的数字,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孩子确实不会有父了,孩子本不需要有父。但若何熙远依然爱他,他还会在自己身边吗?
又或许陆成风总能找到其他伴侣,有一个俗世意义上的家庭。他的魅力足以让他找到任何伴侣,财力足以赡养多个孩子。那时或许他们便要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