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同舟
何居居是陆成风一生中的第二个意外之喜,第一个是在年少时遇到何熙远。
年幼时母亲说他生于优渥与富足,他并未有太大感触。如今每看到何熙远抱着孩子便心中颤动:命运如此眷顾他,一切都太过完满,有时几乎要让他感到害怕。
陆成风凌晨起来给饿哭的何居居冲奶粉,待他肚子鼓鼓地睡着后,走到何熙远门口,想进去看看爱人被子是否盖好。
他很轻地开门,听到黑暗里小声的吸鼻子的声音。
开了一盏灯半跪在床边,看到何熙远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他忽然慌乱,Omega在夜里一个人哭,却没有人知道。
他给何熙远擦脸,想到他经常眼睛有些肿,自己早应该发现的。
陆成风抱着他的肩膀说“宝贝别哭”,声音和哄宝宝睡觉时一样。他去盥洗室里取了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轻声问:“需要换裤子吗?我抱你起来?”
何熙远摇了一下头,说:“睡前刚刚换过了。”
陆成风手摸了摸他的肩膀,然后抓住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想了半晌,又问道:“是痛吗?听说白天把你咬破皮了。”
何熙远鼻音很重:“嗯。”
陆成风摸他的头说:“那就停了母乳吧,没有关系的。奶粉营养足够,我母亲当年也是用奶粉喂蕾雅,你看她后来也长得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得几乎不需要睡觉。”
何熙远鼻头酸了,他有一点愧疚感,伸手要去拿抽纸。陆成风给他递了过来,说:“晚上我陪你睡,宝宝夜里可以暂时和保姆一起,想他的时候就抱来。”
他的爱人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因为契合和标记,何熙远的痛苦会融在信息素里,他能感知得到。
那是一种曾经无家无祖国也无自由的痛苦。何熙远很爱自己和孩子,但是并未有人真正爱过他,他为自发的情感而感到恐惧和脆弱。
何熙远几乎从未说出自己的爱慕,却跟着他十年都没放弃;他本不想要孩子,但还是生下来了;他说想要自由,因为他一生几乎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
陆成风想让他安心一些,不要因为曾经的无望而对未来也一起放弃。
即使眼睛糊住,何熙远依然看出陆成风瘦了一些,日夜照料婴儿让他眼下有明显的青色。
和最初知道怀孕时心情差不多,何熙远有时甚至更无助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腺体多年植入抑制器的原因,孕后期和生产后腺体依然牵扯着神经,身体感到无比空虚和痛苦。
他想做很多事却感到无能为力,想多抱一抱孩子,但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想每天喂两次奶,但是乳头被咬伤和堵奶的痛让他几乎难以忍受,甚至被何居居用力咬破了一小块皮。
他痛得掉眼泪,保姆看到了给他涂了酒精和乳膏,和他说没有关系的,停一两天母乳,休息就好。
何居居已经足够令他省心,不饿时不吵不闹。唯独喂奶时会猛吸乳头,让何熙远疼得咬牙切齿,但襁褓里的婴儿不会停下吸奶的动作。吮吸是一种直觉,一种生理的本能。
每日的早晨和夜晚于他没有太大区别,白日活动的时间不多,大多时候卧床。陆成风不是在他的身边就是在哄何居居,何熙远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即使有了足够的经济保障,住在宽敞安静的房子里,有爱人、猫和佣人,他依然觉得飘在半空中。
夜晚和白天,何居居在隔壁或客厅里的哭声会将他惊醒,想起身看看他的孩子怎么了。若何居居睡在他身边哭了,他会抱起软软的宝宝,亲一下他的脸,很多时候便能止住哭声。
除了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是他自己的。孩子出生时他痛了很久,产后的疼痛也依然在继续。
腹部的轮廓还是孕中期的样子,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虽然除了组织和生殖腔,身体只剩空虚和疤痕。
陆成风一直陪着他,抱着上半身给他剪指甲,摸他发际线的婴儿毛和耳垂,按摩眼睛和脸,轻声耳语跟他说:“宝宝的手也有点像你,宝贝我很爱你。”
何熙远捏了捏枕头边何居居脸上的肉,深褐色的大眼精人畜无害,嘴巴小,棕色卷发,身体随着营养吸收和睡眠逐日增重。
他停了母乳之后,心理医生每周上门一次,根据他的情况开了副作用较轻的抑郁症药。
孩子大多时候由陆成风或保姆带着睡在隔壁,让何熙远能有足够的休息。
照顾何熙远的保姆已经近40岁了,并不打算结婚,也没有孩子。但她声音很温和,对照顾婴儿很有经验,年轻时当过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