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位置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火机扣下的一瞬间发出的咔哒声让顾炎彬眉头一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开始惧怕起了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傻儿子来。
恐惧这种事，即使心里不承认，可事实终究是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顾永旭抽了口烟，在薄薄的烟雾中，他的脸变得很模糊，顾炎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瞧见他一扬眉，神情透着几分病态。
“我今天过来倒是不想和你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顾永旭告诉他，“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顾随安死了，我想你作为他的父亲虽然不能参加他的葬礼，好歹知情权还是要有的。”
顾永旭不曾和他多说些什么废话，只望着他的脸，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顾炎彬。
顾永旭神情阴郁，脸上的少年感在这时候褪去，无形之中让顾炎彬倍感压力。
除却顾永旭的神情之外，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顾随安死去的这件事。
闻言，他立马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永旭，“你说什么？”
顾炎彬的嗓音有点大，却不敢上前去，他呆呆站在原地，声音颤抖，“你是不是在骗我？”
看见顾炎彬这副样子，顾永旭半点同情都没有，只觉得好笑。
顾幼死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表情，怎么到了顾随安死的时候就是一副父亲姿态了。
“我骗你做什么？”顾永旭拿出手机，从电子相册里找到了顾随安尸体的照片调给他看，“不相信的话，自己过来看看，瞧瞧这是不是你儿子的尸体。”
他说这句话时言语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哥哥而有任何的难过情绪。
顾炎彬在看见顾永旭手机里那张照片上布满鲜血痕迹的尸体时，却不敢上前去看，反而一缩躲进了床上，他慌忙挥手，声音里带着十分的惊恐，“顾随安死了，是你杀的！你别过来，别杀我！”
顾永旭还以为顾炎彬就算冷血无情，至少对顾随安还是好的，这会儿瞧见他这副怂样顿时噗一声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尖锐带着几分惊悚的病态感，顾炎彬便更加害怕。
“这顾随安也真够可怜，”顾永旭自己开始观摩起照片上顾随安那句惨不忍睹的尸体，笑道，“他死了没一个人念着他就算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也害怕成这样，啧啧。”
顾永旭还以为他今天过来能看见顾炎彬那父爱如山的伟大画面，谁曾想却看见了这有意思的东西。
“顾永旭你真是白眼狼，你竟然敢对自己的亲生哥哥下毒手！”那头，顾炎彬还在瑟瑟发抖，嘴里说着这大义凛然的斥责话来。
只可惜这画面，只稍顾永旭稍稍站起来，他就把被子一掀，破功了。
顾炎彬躲在被子里抖着身体，声音闷闷传来，“顾永旭你个大逆不道的畜生，你敢杀你的亲生父亲！”
顾永旭冷笑一声，这令人无语的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本以为顾炎彬对别人没有情谊，至少对顾随安还有点温度，谁知大难临头，这缩头乌龟躲得比谁都快。
没有多说一句话，顾永旭就离开了这里。
门嘭一声被带上，顾炎彬才从被窝里偷偷拉开一条缝，见顾永旭确实离开，他从被子里出来。
顾炎彬大汗淋漓，呼吸都吓得不太稳定。
良久，四周一片寂静，他才跪在床上大声捂着脸呜咽出声。
“啊啊啊……呜……唔……我儿……”
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得看不见一丝杂质。
今天是个好日子，精神病院的广播站都放着愉悦的歌曲。
顾永旭一出顾炎彬的病房就听到了。
他扬起唇角，自己哼着自己想哼的歌，少年声音肆意张扬，带着些狂傲和疯狂，手里的烟断了一截，被他掐灭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顾随安的葬礼他根本不想去，叫了顾飒和顾千柔站着充场子。
离开蓝山后，他开着车直接去了季家，车开到一半，又觉得直接过去不好，便打了个电话给顾幼。
等待着实让人觉得心焦，顾永旭倒是什么都不怕，现在就怕一个顾幼了。
电话里的忙音数着秒过都响了十几秒了，电话一被接通，顾永旭就道，“哥。”
“嗯，有事吗？”
顾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顾永旭眉头一皱，略微有点担心，他本来还欢欢喜喜地说想要去找他，这会儿一开口就变成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顾幼顿了顿，“你没在顾随安的葬礼上吗？”
“我刚出来，现在才得空，”顾永旭撒谎，车子重新启动，“你现在在季家吗？我过去接你，我们出来谈谈吧。”
“你想和我说什么？”顾幼道，“抱歉永旭，我现在没有心情。”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谈谈的，哥哥。”
顾永旭的话强硬不允许他人拒绝，“自从上次过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想你了，哥，你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