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 戚风X林温韦(一)
五百一个月的破旧出租屋,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桌椅,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柜子是上个世纪雕花了木柜,外头上了一把铜锁,空气潮湿,那把锁也不知何时生了铜锈,蓝绿的锈斑顺着花纹的印记生长,沾了一些在柜门之间的缝隙里。
听说那是房东当年的办喜事的时候留下的,柜子瞧着倒是完好无损,只是接触地面的四个支撑脚被白蚁还是什么蛀了几个洞。
柜子上头放着杂乱无章地堆着几个竹篮,竹篮下面盖了一块藏青色的布,不知道藏了些什么。
屋子没有窗户,灰暗潮湿几乎已经不能住人了。
A城偏僻地点的小巷子里,像是被热闹的市中心隔开的孤僻的森林。
前不见人,一旦进去道路便瞬间变小。
林温韦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摸索着墙壁上那老式钨丝灯的拉灯开关。
咔哒一声,昏黄得灯光在墙壁一角亮起,能浸润到灯光的角落并不是很多。
林温韦脱下上半身的短袖,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稍稍偏黄,身上的汗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他拿着脸盆和一件短裤,走到出租屋的角落里挪开了另一扇几乎不能算是门的木板,那后面倒是有一个小窗户,以及几乎一个出水不太流畅的水龙头。
一拧开水龙头,水管还会发出呜呜声,像某个不知名的国产恐怖片里做出的五毛钱特效。
林温韦的脑子被这声音闹得隐隐作痛,他等了一分钟才接好一盆冷水,,这会儿一股脑全浇到了身上,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
拿着香皂随意搓了搓,他快速洗了个并不太舒服的冷水澡,便从里头走了出来。
隔壁夫妻又开始争吵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一些什么琐碎的事。
楼下还有野猫发情,叫声仿若小孩的哭声,呜呜呜呜一声盖过一声。
争吵和野猫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倒像是一场大戏。
林温韦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实在静不下来,就去敲了敲隔壁的门,“稍微轻一点。”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怒气,倒像是好商好量地说,“这里就我们两户人家,隔音不好,多体谅对方一些吧。”
里头静了两秒,之后再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还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声音倒是比之前小声了许多。
夜深了,空气也跟着静下来。
林温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身下的木板床随着他的动作嘎吱作响。
屋子里像火炉,蒸着一股热气。
他出了一身汗,身上才穿上不久的衣服已经湿透。
夜越是深,他脑子里的意识就愈发清醒。
安静的夜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一声响动让他蓦的心头一跳。
顾随安自刎的模样忽然出现在脑海里,鲜血淋漓的场面荒诞得像是一场闹剧。
这是顾随安死后的第二天,林温韦从蓝山搬了出来,回到了以前的出租房住着。
不知道是难过心里那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头天晚上他也同样睡不好。
虽然顾随安是自尽的,但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自己逼死了他。
林温韦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从床上起来后在床沿边上坐了一会儿,忽觉空气中有什么躁动的声响干扰着他的耳膜。
林温韦一遍遍告诉自己,顾随安的死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是他自己自尝恶果。
如果当年他没有推着自己的手将刀子推进赵阳平的尸体,那自己或许不会憎恨他。
林温韦又在想,自己早就不喜欢赵阳平了,不该独独被他束缚着无法动弹。
他此刻乱得很,唯一一点酝酿出的睡意都湮灭在了方才的那一声响中。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只偶尔几辆车从街头掠过,发出噪耳的声响,再有,就是几个年轻人开着敞篷车,车上的车载音响在道路中间响起,引擎发出的呜呜声调由高到底,震得人耳廓发麻。
林温韦坐在河道边的公共长椅上,望着水面粼粼波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表面已经破损了不少的云烟,劣质打火机的声音在黑暗中一响,微微的火光照亮了他指间上的烟。
在监狱的日子有没有这么难熬呢?
林温韦想了一下,似乎是没有的。
当时他只想着快点出来快点出来。
然后再找赵阳平……
林温韦的思绪一下断了,再找赵阳平做什么?
自己忽然像是喝醉酒而断了片的醉鬼,关于赵阳平的点点滴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往年那些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折不扣地在自己印象里全部消失。
他曾经以为忘记赵阳平很难,可现在他竟然连对方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多少的,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指间的烟逐渐烧了上来,林温韦在轻微的刺痛中回过神来,看见墨蓝的夜空开始泛白,脚边的烟灰落地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