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缓缓敲落,而谢行朝跪在院中,身上衣衫很快晕出一片湿意。
他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望着阮修远,不肯动摇。
堂堂端王,做到这等地步,阮修远不可能不动容。
可他也做不到原谅。
若无面前男子,阮修远的独女本该幸福平安一生,最起码,她能安然渡到下月生产。
阮笙这一生的波澜,全都源于面前倔强跪地的男子。
身为父亲,阮修远不甘心如此原谅。
可他还是曾经的阮将军。
雨滴落在阮修远目中,中年男子合上双眸,露出无力神态。
他没有理会跪在面前的男子,却也没有再提带阮笙离开之事,只对着许应吩咐道:“应儿,让怡晴过来,照顾笙儿。”
言罢,他阔步和谢行朝身形擦肩而过,许应稍稍顿了顿,略有不甘地望了一眼后院,到底也跟了上去。
“谢行朝,若不是笙儿心中依旧有你,今日,我不会暂且罢休。”
丢下这句话,两位不速之客离开了端王暂时居住的院落。
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后,谢行朝也没有站直身体。
他跪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身上衣衫,淋过面庞,巍然不动。
直到烈阳静默上前:“王爷,王妃的药,煎好了。”
他这才晃晃悠悠站直身体。
躲开烈阳伸出的试图搀扶的手,谢行朝迅速换上干净衣衫,稳稳端着滚烫的汤药,到了阮笙榻前。
女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目光空洞的望着榻底,好似混不在意榻边来的人一般。
谢行朝喂去的汤药,也一滴未曾落入她口中,她咬着牙关,棕褐色汤药滚入锦枕。
几次三番,谢行朝也没有放下调羹。
“笙儿,是我错了。”
“当年,我误会了中秋那日救我的小姐,是楚嫣儿。”
原来如此。
阮笙一直想不通,楚家大小姐也是宫中嫔妃,楚家分明一直与贵妃一系不合,然而谢行朝却忽然与楚家亲近的原因。
她当年为谢行朝所做的,竟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么?
继续将调羹递到阮笙唇边,被吹走大半热气的汤药温热适口,一如男子如今的语气:“但笙儿,我从未想过要娶楚嫣儿。”
“离京之前,楚府已经满门抄斩,楚家二小姐如今在清平楼里。”
“是她害我们没了……那个孩子,也是她害你险些遭遇了歹人,让我误会于你。”
阮笙眼中落下泪来。
楚嫣儿罪有应得,可她心中没有半分畅快。
失去的已然失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来。
无论是孩子,还是曾经。
“笙儿,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摆脱我的罪过。”谢行朝突然说道。
他放下调羹,取过一方帕子,温柔细致地为阮笙擦拭着唇角没有吞咽的汤药,用最轻柔的语气自诉到:“楚嫣儿得到了惩罚,而我之所以苟活,只因我在等你判处。”
“笙儿,吃药,好起来,好不好?”
阮笙别过了头去。
眼泪滚入青丝,静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