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行路细雨阻,歇脚心有系
黎明,天下起了雨。雨不大,但山路易滑,天又比昨日冷了些。千墨是被冷醒的,近来两日,千墨总觉得身体特别惧冷,仿佛只要有一点儿风吹来,脖子就会缩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状况。
“天冷了些。”南宫九边说,边将被子往千墨身上盖去,“你再睡会儿,我去弄些热食来吃。”
千墨点了点头,看着南宫九出去,心中有些凄然。他想,兴许该问问自己的师父了。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千墨一点儿也不清楚,近来已经不会因为想起那些红色蜘蛛而害怕了,只是总会忆起在驭鬼楼的那段日子,让他心有恐惧。
也许只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想得太多,所以才会像病了一样,其实身体本没病,千墨揉了揉眉心,让自己不再那么多虑。掀开了被子,盘膝而坐,运功调理。
他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了,毕竟除了惧冷以外,他没有任何不适的感受。
南宫九自农夫家中取来了热食,食物很简单,但也有几块肉。
千墨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踏下床来,理好衣服,披上袍子,拿着木盆去门外水渠旁取水洗脸。
见着南宫九的时候,千墨抬眼,相视一笑。
南宫九亦是如此。
恍然之间,一切都在不言之中,所谓幸福在宁静的寒冬里盎然。
待千墨回来,吃过食物之后。
雨又大了一些。
“这天气,倒真是多变,昨日还是个晴天。”千墨站在屋檐之下,抬手接着细雨,雨不算大,但却很密,飘飘洒洒,已在地上积成了水塘。
另一边屋中的农妇端着一盆子衣服走了出来,笑道,“呵,是这天气也想留两位贵客在寒舍多住几天吶。”
两人一同往农妇看去,农妇脸上表情仿若吃了蜜一般。她将装满衣服的盆子放在地上,笑呵呵地转身,走回房中取出两件冬衣,然后让她的小儿子递了过来,而她则在那一边的檐下边洗着衣服,边说,“昨夜客人出去,夜深露重,孩子他爹这有两件破衣,能够御寒,可供客人换着来穿。”
南宫九没有拒绝,脸上竟然有了浓郁笑容。
千墨却反倒拧了一下眉头。他很久不曾见南宫九这般笑过了,往日从南宫九脸上瞧见笑容的时候,莫不是南宫九故意假装欢笑便是面对着他的师父,今日这笑,既不是假的,也不是面对着他的师父,而是对一件破衣,一个小孩,一个妇人。
南宫九接过衣服,轻轻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多谢。”他接着又向农妇拜谢,他还向千墨笑。
千墨表情宁静,目光却飘忽不定。
南宫九转身,回到房中,将那破旧的衣服换上,然后便将他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装入一个小盆之中,洗了起来。
而那边的农妇见状,却又要抢着来洗。
谁知南宫九竟然面带笑容,说,“小子往后还不知还要洗多少衣物,若夫人有心帮小子,便教教小子如何才可将这衣服越洗越白。”
“哈哈!”那农妇开口笑了起来,说,“这是红衣,怎么会越洗越白吶?”
南宫九目光睨向侧面,农妇明白,昨夜幕幕她可都看进了心底呐,南宫九也是知晓她已经晓得,所以才这般轻松愉快。
身在这无忧无虑之地,有一方田土,一个小灶,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双筷子,几个碗碟,又何尝不是一种欢快幸福。南宫九有些贪婪,他希望日子永远如此。
千墨知晓那人话中意思,眼睑垂下,目光全落在檐下的小水塘里。
“阿九,何时启程?”千墨低声问。他心中不宁,皇帝已经派出了朱相、曾北、莫河这三个人,如今虽说朱相下落不明,但三王爷确确实实还在聚丰都里,三王爷的立场很明确,就目前看来,三王爷是不可能背叛皇帝的。
南宫九自然也晓得近日变化多,但他不想参合这些变化。南宫九将手中衣物洗净,晾在檐下的竹竿上。走向千墨身侧,两人低言低语起来,农妇从旁看去,只当那两人说的是情话,便收回了目光。
南宫九道,“往辰风门是应冯浅之约,不着急,此处景致正好,刚好天也下雨,待雨停了就走。”
“这雨并不大。”千墨说,“再过两日冯浅应该也已离开了辰风门。若封翎月的父亲当真在驭鬼楼,事情会更加麻烦,如今司马鸣歌,三王爷和锦衣卫的人全都在驭鬼楼,若是冯然的死期到了,冯浅的死期只害怕也不远了,皇帝至少不会拿锦衣卫的人出来吓人,这一次怎么说也是真的。”
“小千,莫要说了,我们就停今日这一天,明日就走。”南宫九道,他知道千墨心中着急,但他不想这么快就启程,一来是天气和景致要留人,二来是南宫九也想看看千墨的身体是否真的如千墨所说,并无大碍,只因噩梦。
千墨道,“那就明日。”
南宫九嘴角往上扬起,伸手勾住千墨的腰。
一旁,农妇的小孩也依着农妇的肩膀。农妇勾着小孩子的腰,小孩子笑了,眼睛却落在那两个少年身上。
暗沉的天空下,驭鬼楼内,灯火辉明,但是有一栋楼,总是少光,它的门窗紧闭。
“需要点灯吗?”冯然问了一声。伊昌还坐在昨日所坐的位置。一夜下来,他也坐了一夜,对于伊昌来说,这般打坐休息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并不觉得乏困。
冯然道,“就在昨日,我已经派了人从密道去将司马鸣歌和公玉香一以及苏琰给请了过来。”冯然顿了顿,将灯也点燃了,黑暗的楼内,灯火并不明亮。冯然仔细地打量着伊昌的模样,伊昌面带笑容,神情淡定从容,丝毫不惊不怕。
“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说的事情。”冯然问道,“不做朝廷的官,来我驭鬼楼做一个霸王不好吗。”
伊昌道,“我只喜欢做阿清喜欢的事情。”言语无情,但却又情浓的让人生妒。
“那个少年……真该死。”冯然说道。
伊昌道,“从最初见我之时,你不就已经起了这心吗,几个月都过去了,阿清仍旧活得好好的。”
冯然浓眉往中间挤去,眼中却露出了笑意,伊昌的言词中有些怒气,是生气了,着急了吗?既然生气着急,为何要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