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晏安一路狂奔到江时予家楼下时,热得胳膊上都快冒汗珠了。
阮余正好从门口的便利店里出来,估计是刚打完工,或者是请假,得去参加同学聚会了,看见晏安就是一愣,抿抿唇问:“去哪?找江时予?”
“啊,”晏安有些匆忙,扫了他两眼就想往里进,“对。”
阮余疑惑地看着他,更加疑惑地往他后面看了两眼:“你俩在玩儿捉迷藏么?好有情趣啊?”
“什么捉迷藏?”晏安愣了愣,一回头,看见江时予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过来。
“哎!”晏安连忙喊了一声。
江时予抿紧了嘴唇,快步朝着他跑过去,手里的药袋子摔得一阵碎响,晏安直接几步冲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往旁一拽,低声骂了句“操”。
“操什么?”江时予眯缝了下眼睛,看着他。
“操你大爷!”晏安对答得十分大声,“就在我后面你怎么不喊我啊你!生着病还往外面跑生怕病得还不够严重是么,你能不能摸摸你这胳膊,能他妈烫个荷包蛋了!”
江时予无奈地笑了下,看向后方的阮余,阮余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很是认真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我喊你了,看见你的时候就喊的,”江时予说,“你跑得跟后面有头驴……”
江时予没说完,总觉得不太对,于是改口:“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似的,根本没听见我喊。”
“真的假的?”晏安瞪着他,“我完全没听见啊。”
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喊啊。
江时予偏了下视线。
他不太想让晏安知道自己去他家楼下蹲他了,毕竟……挺尴尬的。
人晏安都说不要他去,他还是去了。
听着很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你出去干嘛了?”晏安又抬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挺烫。”
“跑热的,”江时予笑了笑,“我出门去拿药啊,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了么?”
晏安愣了愣,抬手挠了挠脑袋,没吭声。
“先回去吧,我把药放下,吃个药再去饭店,”江时予看着他,“顺便……说说你的事儿。”
“嗯?”晏安抬眼看着他。
“我妈妈不在家,”江时予说,“她去找她什么闺蜜吃饭了,晚上才回来,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嗯。”晏安应了一声。
从小区门口到江时予家门口这段距离,两个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沉默是块石头,压着他们两个无法正常交流,好不容易高考结束了,以为能轻松两天了,又出了这种事儿。
晏安突然有点儿烦躁。
他等江时予打开门,走进去,先去帮江时予烧了水,又拿过药来看了眼,说:“你吃了药,晚上记得别喝酒了,当心越喝越有。”
“哎哟。”江时予往沙发上一靠,乐着看着他。
晏安没搭理他,等水烧热了再拿过来,把药打开放在江时予面前,想了想又看着他:“你吃饭了么?”
“吃了,别操心了,”江时予看着他,“你呢?出什么事儿了?”
晏安皱着眉,又是一阵烦躁。
那种不安感被强压下去之后,只剩下一阵又一阵无能为力所牵引而起的烦躁。
很奇怪,这种烦躁感在见到江时予之前分明是没有的。
并不是见到江时予就烦,而是……好像找到一个能宣泄情绪的人了似的,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直接涌了上来。
他挠了挠头,看着江时予把药吃完了,才低声说:“我妈……可能发现了点儿什么。”
江时予手里的水杯还没来得及放到桌子上,杯底在桌沿磕了下,他抬起头,眼神却没有晏安想的那么震惊,仿佛早就猜到了什么似的,十分凝重。
“我把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和你的照片……放枕头下面了,”晏安咬咬唇,隔了会儿才继续说,“她给我换床单,看到了,然后帮我放到了床头柜里。”
“……什么也没说?”江时予问。
“什么也没说,也没问,”晏安抬眼看着江时予,手不受控制地攥了起来,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而且,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拉开床头柜看见那些东西,她进来看见我,看见柜子是开着的,同样什么也没有问。”
“那些东西……”江时予想了想,看着晏安,很认真地说,“或许并不能看出什么。”
晏安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你可以说是我不小心忘在你那儿的,你放枕头下面,打算提醒自己记得给江时予带过去,”江时予轻声说,“但是她没问的话,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解释。”
晏安愣了下,看着江时予。
“毕竟……不是每一个家长都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孩子是个同性恋的,”江时予说,“而且那些东西说明不了什么。”
“……对,是说明不了什么,”晏安往沙发上一靠,看着江时予,“但是我……江时予,我有点儿害怕。”
江时予愣了愣,站起来,大概是想坐到他旁边去,想了想又坐下了。
“你是怕感冒传染给我么?”晏安看着他。
“嗯。”江时予应了声。
“没事儿,坐一块儿不影响,我暂时没有亲你一口的想法,”晏安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垫,“来。”
江时予只能坐过去。
他刚坐下,晏安的胳膊就搂了过来,大夏天的,隔着那么一层薄薄的布料,仿佛肌肤就这么贴在一块儿了似的。
江时予没有动,任由他搂着。
“我就是想到,她以后会发现,然后知道我和她想象之中的晏安其实不一样,会很失望,”晏安靠过去,低声说着,“而且……如果是真的突然发现什么的话,我真的真的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有病。”
“嗯,”江时予拍拍他的肩膀,“毕竟你从来没想过这些。”
“是不是很怂?”晏安把眼睛压在了江时予肩膀上,“学习要你来开导,这方面也要。”
“谁让我是你男朋友呢。”江时予乐了下,并没有乐得那么开心。
晏安也没有笑。
他们原本以为高考完了,所有的一切都顺利了,之后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但那些被收到床头柜里的东西却提醒着他们,这事儿不能之后再想。
提可以在之后任何一个时间点提起,但,必须想好,做好更多的心理准备,来面对那场注定会迎来的风暴。
晏安有点儿讨厌这种,光是想想就无力恐惧得想缩头回去的自己,他也想像江时予那样清楚明白地畅想未来,要出柜,要和家里人坦白,要给自己爱的人一个交代。
他完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