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眼睛一点点瞪圆了。
一时间,冉航仿佛又站在了他的面前,说,小安,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是没有选择的。
他们被迫走上一条路,他们天生走上一条路,天下地上有无数条路,没有人会看清自己最终走向什么。
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空气里还透着些许凉意,就像此时此刻夜晚的风,吹过他后颈还没干的汗,凉意瞬间透进了骨子里。
晏安总觉得自己成熟了,长大了,不应该再为过去那些东西烦恼担忧,但他又想,冉航跳楼时在想什么?他到底是真的想死,还是以死相逼?
那个把自己从楼下拉开的大叔又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真可怜啊,就差一秒,那个跳楼的少年就要砸到他身上了。
晏安低下头,好像看见那些血又漫到脚边了似的——但晏安从来没有这样冷静的思考过,他开始缓慢地琢磨。
自己到底是害怕血,害怕鬼,害怕从楼上他掉下来的冉航,还是害怕别的什么东西?
他还没想明白,身后马路上一辆车驶过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这会儿才看见江时予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自己也是愣着的,像两个刚从院里跑出来的老年痴呆在商量未来的路究竟该往哪走,商量到一半,突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晏安张了张嘴,第一个字竟然没能吐出声音来,他用力清清嗓子,问,“我妈怎么说?”
“‘知道了,不用你费心。’”江时予说出了江醒告诉他的那句话。
晏安却是一愣,这句话他听过,就在今天早上,老妈接到的那个令她突然变脸的电话。
知道了,不用你费心,管好你自己。
老妈是这样回答的。
之后也没有发作什么,晏安问起来时,她说是傻逼同事,是工作上的问题。
晏安想起她的冷脸,又想起她很快放松下来,若无其事似的的笑容,往远处想,他想起放在床头柜里的那些东西。
“你想怎么办?”江时予看着晏安,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怎么办?”晏安同样看着江时予,他们躲在白玉兰树下,看着彼此。
这个季节的白玉兰早就开完了花,绿叶密得不透光,他们站在这里,只能从十分模糊的光来分辨对方的表情。
“其实你现在回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行的,”江时予逐字逐句地分析,“阿姨可能不会问你什么,如果问了,你就说没有。”
晏安的手一下攥紧了,紧紧盯着江时予,一言不发。
“我猜阿姨对江醒的印象好不到哪里去,只要你咬紧牙关不承认,阿姨不会……”江时予顿了顿,没有把后一句说出去,晏安直接打断了他,“然后你再和我慢慢断开联系,我妈就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当真了,对吗?”
“不,不是,”江时予连忙否认,“没有那么偏激,只是你以后少在阿姨面前提起我,我们更隐秘一点……”
“你是想分手吗?”晏安看着他,没由来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江时予刚要开口,晏安又打断了他:“分手也没用的,江时予,这事儿已经……我妈已经知道了,你想我想方设法把她糊弄过去,可以,但是你这个人这辈子都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可能吗?”
晏安吐字十分清晰,像完全不慌似的:“而且我妈已经知道了,我是在和你谈恋爱,和一个男的,我已经出柜了,这不是我承不承认的问题,分手完全没用,你别想分手,想都别想。”
“……我没有这么想。”江时予很认真地说。
晏安沉默了半天,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吸气时竟然有些发颤。
“江时予。”晏安喊了他一声。
江时予在一瞬间想起他们在一起那天,晏安也是这么喊他,尾音没有刻意拖长,却带着一点颤抖,仿佛再大一点的声音就能让他支离破碎。
“嗯。”江时予应了一声,拉起他的手,不出所料,晏安的手已经攥起来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江时予给他掰开,摸着他掌心那些月牙似的印记。
“……我,”晏安顿了顿,笑了下,笑得很难看,“我可能……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晏安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他觉得江时予能明白。
江时予也不过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里,十指相扣着。
“这次不用怕,”江时予对他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晏安还是强扯着笑容,这件事实在突然,妈妈给江醒的回答又叫人琢磨不清她的态度,不管她能不能接受,她都没有直接找晏安问话,这是最模糊,也是最让晏安不安的一点。
“……对不起,”江时予还是很郑重地道了一次歉,“真的,对不起。”
“……我们不能装傻充愣下去。”晏安又一次蹲了下来,盯着地面,干巴巴地说,“不能这样。”
“我陪你回家,”江时予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地说,“我陪你。”
晏安握着江时予的手,盯着地面看了会儿,声音沙哑地喊了声:“江时予。”
江时予立刻应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假想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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