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踏雪而来的圣旨
声音出口,却并未得到回复。
只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并非是龙裔,而是一个一身内监服饰的李德。
此人雪清流自是认识,正是龙裔身边的亲信,平时也经常为龙裔传旨。
一见雪清流,李德便下了马,对雪清流躬身道:“左相,回府接旨吧。”
雪清流一顿,几番犹豫,还是开口道:“天玄呢?”
李德顿了一下,方才斟酌用词的答道:“皇上正在宫中,今年过年,不陪着左相了,左相还是回府接旨吧。”
雪清流一顿,脸上神色颇为凝重:“帝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德摆了个请的手势,第三次开口道:“帝都一切安好,左相还是回府接旨吧。”
听到李德第三次重复接旨这句话,雪清流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劳烦德总管了。”
说完,便朝着府邸走去。
到了门前,李德停下,双手打开黄卷:“圣旨到——”
悠扬的声音,微微有些尖细的嗓音,传遍了整个府邸。
所有人,赶到门口,跪在雪清流身后。
雪清流便撩起衣袍,郑重的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那些跪着的下人接着便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声音微沉,但依旧改不了那种内监独有的音色:“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左相雪清流,才疏学浅,难堪大用,撤其左相之职,只保留大将军之位,钦此——!”
一瞬间,眼前一黑,似乎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觉。
雪清流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为何,只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子慕永远是天玄的左相!”
曾几何时,龙裔曾说过的话,怎到了今日,却变了样?
才疏学浅?
这四个字,让雪清流有种想笑的感觉。
八公子之首的公子慕,竟有一天被形容才疏学浅。
呵……什么得子慕者得天下,不过也是……才疏学浅罢了!
雪清流怔怔的仰望那绣着龙纹的锦缎,只觉得手有千钧,竟抬不起来。
李德微微叹了口气:“左相,接旨吧。”
雪清流机械一般叩首:“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说着,便起身,但无论如何,却也抬不起手来。
李德将圣旨卷好,弯腰送到雪清流怀中:“大将军莫要难过,还是好生想想,何处做的让皇上不开心了吧,奴才能提醒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雪清流垂着眼,跪在地上,下意识的抱紧了圣旨,却一言不发。
李德站直,看着雪清流,眼中闪过些许不忍。
对于雪清流,李德是很清楚的,雪清流为了龙裔做过的事情,李德也是最清楚的。
难免,心中有些恻隐之心。
叹了口气,在度开口道:“皇上心里,还是在意大将军的,还望大将军多想想,该如何对皇上道歉,皇上消了气,便也就好了,奴才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
雪清流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没有听到李德的声音。
李德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上了马。
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帝都。
阴沉的天空,大片的雪花落下。
雪花落坐地面,便立时融化。
泥水,污了雪清流的白衫。
身上,也几乎湿透。
雪清流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就这么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那龙纹锦缎,视线越发迷茫。
子慕究竟做错了什么?
子慕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这两个问题,便是想破了头,怕是也想不出,究竟为何。
还是说,当真从了那句古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弹弓藏。
可如今,狡兔尚且还在,飞鸟也为亡,为何,却藏弓烹狗?
还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权臣的下场,无论忠奸,都只有一种下场,被君王猜忌,惨淡收场。
可他雪清流并非如此!
待得江山平定,天启安稳,他自愿解甲归田,交还官印,从此不在理会朝堂之事,只求纵情江湖。
雪清流想不清楚,更是想不明白,为何龙裔会忽然下了这个一道圣旨。
这废相的借口,却可笑的不真实。
一阵阵发冷,不只是因为被打湿的衣袍,更是从内而外的冷。
似乎怎么暖,也捂不热怀中的圣旨。
龙裔……
他终究不再是当日的天玄,而是当今的皇帝!
终于,雪清流明白了何为伴君如伴虎。
”殿下不是浅滩之物,定有大报复,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怕是不远矣!”
曾经,似有那么一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只是当时,他坚定地认为,龙裔绝不会如此,也没必要对本就命不长的人如此!
而此刻,怀中的圣旨,却像是在嘲讽雪清流曾经的天真。
还值得吗?
似是有那么一个声音,浮现在耳边。
雪清流自嘲一笑,声音低的甚至连自己都要听不见:“哪有那么多值与不值,只有愿意而已……呵……重来一次,即便知道会有今日,也依旧愿意。”
忽然,身子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不就是一个丞相之位,就让你如此在意?不是说子慕志不在庙堂吗?如今这般,可是丢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