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明:好吃。
楚棋收欣喜不已:下次还给你做。
言明:已经很晚了。你不困吗?
楚棋收:不困。
楚棋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他母亲看出他俩奸情的事情告诉言明。不过最终仍是没说。他觉得和目前家里出柜进行到一半,不算真正达成,告诉言明保不好反而会徒增焦灼气氛。
先让言明安心拍戏。这些事情他自己慢慢解决。
楚棋收想起了先前预定的那间民宿。由于母亲着急喊他回来,这两晚的价钱只能打水漂了。
他有些幽怨: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言明提议:那我们打电话吧。
楚棋收:你等我拿耳机。
戴好了蓝牙耳机后,他把整颗脑袋都闷在了被子里,拨通了言明的电话。
言明:“喂。听到了吗?”
楚棋收:“听到了!”
言明听到了楚棋收这一边窸窸窣窣摩擦被褥的声音:“你躲在被窝里吗?”
“我怕隔音不好。”楚棋收听见言明那里传来了相似的声音,“你也躲在被窝里。”
言明:“嗯。这家酒店隔音有问题,我们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王筹在外面能听见。”
楚棋收问:“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言明:“是什么?”
楚棋收:“没有在中学里早恋。”
言明:“我也没有早恋过。”
楚棋收:“我听以前的同学说,他们晚上会蒙在被子里和恋爱对象打电话,害怕被父母发现。和我们现在一样。”
言明笑了。
楚棋收在被窝里憋久了,热得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把脑袋往外面挪了一寸,让额头暴露在空气中,让鼻子以下的部位仍旧埋进被子。
过了一会儿,言明说:“我也有后悔的事。”
楚棋收很小声:“什么事?”
言明:“扮成兔子那天没有及时摘下头套。”
说到末尾那个字时,他的喉头阻塞了一下。
楚棋收以为言明指的是他们背着一群记者躲在树下接吻的那天:“你还想当着记者的面摘下头套?胆子太大了吧。”
言明没说话。
楚棋收:“你能给他们发传单我已经很佩服你了。‘大隐隐于市’说的可能就是你这样不怕死的。”
言明:“你好像比我更怕被曝光。”
楚棋收:“我不想拖累你。”
言明:“你不会拖累我的。”
楚棋收:“你是明星……我更担忧你。要是我出柜顶多出到好友圈。你能出到全世界。”
言明浅浅地笑着:“全世界都会祝福我们。”
谁都知道这只是句玩笑话。不然言明干嘛要和公众藏着掖着,早出柜了。
楚棋收冷不丁想起了那位给言明递信的粉丝。那位说同性恋恶心的粉丝,顿时心灰意冷。但这又没有办法。世界上不理解不赞同他们的人有千千万,他们改变不了大家的眼光和看法。
于是他和言明一起编织起了这道梦想:“对,全世界都会祝福我们。”
两人接着杂七杂八地聊了很多东西,聊到后来天都亮了,望着灰蒙蒙中带着一点鱼肚白的天空,楚棋收昏昏欲睡,可他舍不得挂电话。
言明听出来他想睡觉,便说:“我挂了。”
楚棋收没出声。他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沉不稳,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他醒过来看了眼时间,是中午十点半。阿姨在楼下使吸尘器。
等到吸尘器的声音停了楚棋收才下楼。
他的父亲楚常弈正坐在饭厅里看报纸,听见他下楼的响动,只抬眼瞄了他一下,目光又迅速回到报纸上:“呦,我的儿子,大忙人,总算想起回家了。听说你们工作很忙啊。”
说话间,阿姨已经端了一碗水扑蛋给他。
他家冬天早上爱吃暖胃的食物。阿姨会在汤里放糖和火腿丁。
“爸,早。”楚棋收盯着碗里扑面而来的热气,肚子咕唧叫了一声,“是很忙。需要经常加班。”
他刚想对父亲夸耀说自己在公司年末考评拿了A,谁知却看到楚常弈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哼,美名其曰国际大公司,还这么压榨员工。”
“对了,还有件事。”楚常弈悠悠地吹了一口茶杯水面,“老季跟我说你学会向别人施压了,强迫一个新闻工作者删了好几段视频是不是?你以前最痛恨这种事了,怎么最近反而学坏了?”
楚棋收不认识父亲口中的老季,但他知道所谓的“新闻工作者”是怎么回事。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新闻工作者,而是一个造谣生事的知名狗仔。
这些已经混出名堂的狗仔仗着艺人不愿得罪他们便愈加嚣张。好在楚棋收不是艺人。一物降一物,他能降服他们。他不止让薇薇的团队删了伤害言明的视频,还让她慢慢删了一些伤害其他艺人的。当时他觉得自己很正义。
……只是现在想想使的手段确实不那么正义。
“听老季说你还花钱压了热搜。”他父亲嘴上虽然说他“学坏了”,但脸上却乐开了花,笑得像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厉害啦儿子!终于有点人样了!不愧是我楚常弈的宝贝儿子!”
楚棋收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夸了一通。双眼被碗里冒出的热腾腾的水汽那么一罩,更显得云里雾里。
他瞥见母亲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恰巧母亲同时也转过头来看他,她不像父亲那样高兴得眉开眼笑,而是对着楚棋收忧虑地摇了摇头。
楚棋收想起前一晚母亲和他说:过年这几天要听父亲的话,这样不但对他好,对言明也好。
按照他父亲的性格,万一发现儿子做出了什么不合他意的事,他并不会向自己儿子发脾气,反而会迁怒别人。
母亲提到了言明。也即是说,当他父亲发现了自己儿子异于常人的性向时,迁怒的对象很有可能会变成言明。
他得顾及言明。
“新年新气象。你换辆新车吧。”他父亲丢给他一把车钥匙,“这辆先前就是买给你的,你说你不开,一直在车库里存着。再不开就该报废了。”
楚棋收接过了车钥匙,放在手心里瞧了瞧。这好像是芒芒以前开的那个系列。由于他买过芒芒的车,所以印象尤为深刻。
楚常弈见儿子不像往常一样回绝,非常开心,又说:“手表也该换着戴戴,保姆李阿姨说你昨天带回来的手表表面都起雾气了。”
说着不知道又从哪抛出了一只表盒推给他:“这块怎么样?”
楚棋收认出这是言明代言的手表品牌,言明房间里放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比他现在戴着的这只贵了好几倍。
楚棋收道谢:“谢谢爸爸。”
送完了小礼物,该说正事了。楚常弈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棋收,你别在慧芯干了。你小叔叔最近颈椎出了毛病,快回来接替他吧。你每月在慧芯拿的那点工资还不够零花,纯属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帮忙,对不对?”
楚棋收拿着表盒的两只手稍稍打了个颤。
电光花火之间,他想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父亲这些话不过都是想让他回来的幌子而已。
他小叔叔在公司里是掌管风控部门的高管,精通专业知识,且治下有方。而他不过是个经验寥寥的大学毕业生,即使再有来路和领导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坐上这样重要的高位。明明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他父亲却在言语上给了他一块诱人的“蜜糖”。
家里有需要的时候他自然应该回来帮忙。可小叔叔的颈椎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部门里人手众多,依然在正常运转,他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喊他回来呢?
有些奇怪。
另外,虽然薪水不高,他挺喜欢目前在慧芯的这份工作。
他原本想着至少等到升了职再回来,这将会是他本人工作能力的体现,是完完全全没有靠家里人帮忙的结果。只要再拿到一个A就能达成了。可是——
思及此处,楚棋收手指收紧了绒质的表盒,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前的母亲,母亲依旧维持着略显黯淡的神色。
——要听父亲的话。
他现在必须要听父亲的话。
更何况回来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生多少人梦寐以求,到他这里唾手可得,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楚棋收下定决心了,点点头:“我会辞职的。”
楚常弈很满意:“这么说定了。”
楚棋收和他打着商量,想获得一丝缓冲的时间:“春节放假后一个月后我会搬回来。”
一旦不在慧芯上班,他就没有在外独居的借口了。
一个月是正常的离职周期,楚常弈没有意见。他将报纸丢到一边,高兴得哼着戏曲上了楼。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