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弈亭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傅某不比萧王有谋取大业之壮志,有拯溺救焚之憬悟。我只想在秦北当个土皇帝,温香软玉在怀,赏月抚琴,打马熬鹰……”
“我知道秦王无意卷入纷争,因此我的条件也简单得很——如若豫王东犯,贵兵只要在西侧稍加牵制即可。”
“稍加牵制?说得轻巧!”傅弈亭冷笑一声:“萧王这是在逼着傅某造反么?”
“前辈的交情在这儿,秦王想要独善其身,怕也不那么容易。”萧阁柔和地笑了笑,用碗盖撇着茶末,“如果扬州能安抚此劫,我也会出五十万两白银作为答谢之礼。或者,秦王趁机进豫,洛阳这块地盘便唾手可得……这么便宜的事儿,恐怕世间少有,秦王可要考虑好了。”
傅弈亭心里一动,此前豫王要予他四十万两白银作为军饷,没想到这个萧阁更加大方,淮左之地,果然富庶!这两头的银子,他都打算收入囊中!
傅弈亭将茶碗落于案上,假意好心地告诫道:“我当然乐得吞这块肥肉。只是……傅某可是个真小人,萧王爷要与虎谋皮么?”
萧阁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但还是轻牵唇角,眸中神采似朝暾映春水,皎月落池波,“料也无妨。”
两人心里各自打着如意算盘,一时无话。晨风徐来,山间云雾都顺着香樟木落地圆窗的镂空缝隙缱绻入室,傅弈亭抬眸,对面的人正侧头望着屋外无边风月,从眉骨到眼睫、从鼻梁到下颌,利落流畅地形成极为优美的弧度,如精雕细琢,又似浑然天成,加之白云绕膝,更是恍若仙人。
傅弈亭懊恼地收回目光,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着萧阁失神,这种怔愣的失态让他感觉又烦又燥。若要把萧阁赶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他偏偏又舍不得说出来;若像昨夜郑迁那样欺辱他,自己是爽快了,郦元凯那关又过不去……
傅弈亭脑海中激烈交战,决定还是听从郦元凯的建议,先假意和萧阁称兄道弟几天,待萧阁回到扬州……是作壁上观还是联手对豫,那就再视时局而定。
“既然秦吴两地本就交好,傅某也不能让先考的心血付之东流……本王同意你的条件。” 傅弈亭勉为其难地说。
“那便请长史过来草拟盟约吧。” 萧阁笑了笑。
“好。”傅弈亭吩咐侍从把长史钱令聪请来,待盟约拟定后,亲自盖上秦王玺印。
“我回去之后,再需联络,便飞鸽传书吧。”萧阁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衣摆。
“我送萧王个传信的宝贝。” 傅弈亭也起身,指放唇间打了个哨儿,不多时,一只极漂亮的小鹰便从圆窗外飞进,停落在傅弈亭手臂上,它羽翼还未成熟,但虹金色的眸子中已透着机敏凌厉。
傅弈亭抚摸着它的前额,“它叫雳儿,可日行千里。你将它带回扬州。有什么事宜,便由它传书过来。”
萧阁看着那小鹰频频搧翅的模样,心里倒也十分喜欢。“那便多谢秦王了。”
“萧王过于客气了——对了,还不知萧王台甫贵庚?”
“萧某表字怀玠,刚满弱冠。秦王呢?”
“十八,表字启韶。”
“倒是我较启韶痴长两岁了。”萧阁改了口。
“这样才对嘛,怀玠兄。一口一个秦王,听着生分。” 傅弈亭笑道:“这些日子,怀玠兄便好好在秦北休憩游玩吧。骊山中的汤泉是极养人的,咸阳旧都里也热闹得很……你千里而来,总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此时萧阁是没有任何心思去玩乐的,况且昨夜傅弈亭的无礼行径还像根隐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其实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可是为了南进的计划,也为了打探窥测到傅弈亭的实力,萧阁沉默了须臾,还是含糊地答应了下来,“多谢启韶好意,那萧某就短暂叨扰几日。”
“那是再好不过了。” 傅弈亭笑道,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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