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干霄凌云
侍从端了两碗奶子上来,傅弈亭啜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道:“李将军很有才能,为何要这么固执地愚忠于朝廷?”
“食君禄,当尽君事。我是朝廷命官,城中兄弟们的粮草军饷也都是朝廷配给的,我凭什么给你秦王让路?”李密心里怀了些揣测窥探,语气却冰得像寒冬腊月的池水。
傅弈亭在心里骂他可笑,然后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那好,朝廷给你麾下多少军饷?我付双倍!”
李密坚决地冷笑一声,“秦王使惯了银子,可惜——在我这里并不好用。武将的职责便是忠诚守护,我李密,绝不因你这些威逼利诱屈服!”
“李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傅弈亭最见不得有人用这样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话来搪塞自己,也最讨厌这样又臭又硬的脾气秉性,他心里还隐隐想着萧阁,一股脑儿把藏在心里的恼怒、忿恨、嫉妒全泄在李密身上,拍桌子骂道:“你已经耽误我太多时间!告诉你,两日之内我必取金城!我这几天的打法你想必已看出来了,两分力都没用到!你若真想让金城守军全军覆没,那就尽管一试!”
李密被他突然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轰炸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傅弈亭又继续道:“本王的火炮全架出来,城垛必毁!除了部下守军之外,你也忍心叫城中的百姓遭殃?李密,朝廷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比我清楚,你在这跟本王装什么清高英雄?!”
李密被他戳穿心事,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他们父子都是对朝廷极忠心的,从不越矩分毫,平凉一带如有逆贼,也是尽全力去围剿,然而现在朝廷拨配武器装备的质量却越来越差,去年冬天运来的棉衣竟都是黑心烂棉,听说是哪个豫王党的大员负责的此事……从中捞了不少油水,然而这可苦了战士们,最后冷得没办法,李密拿出自己的家底儿,从回疆的商队那里买到了棉花,这才熬过这个冬天……
他自幼在父亲那里受到的教导就是忠君爱国,因此他逼着自己去守城克敌,而今日却他惊异而羞耻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对朝廷有所怨言,只是在一直压抑克制,从不表露罢了。然而他是个极固执的,虽然承认傅弈亭说得有理,但也不愿就此屈从,李密定了定神,反唇相讥道:“秦王如此诋毁朝廷,那您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周遭侍从都被吓得哑口无言,连金城守军都惊诧地看了自家将军一眼,他们深深敬佩李密的胆量。
傅弈亭无所谓地咧嘴一笑,心里却想起萧阁所言,“抄近路要付出代价”,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成王败寇,名声自有后人评说,我只知道,我会赢,也有能力赢。”
“那你何必坐在这里跟我谈判?”李密又问。
“自然想以最少的代价取胜。”傅弈亭挑眉。
“既然秦王这么自信,那我们列阵,以同样的人数比一场如何?”李密眸色一亮,“我胜,你不得进金城一步!你胜,我听从你调遣。”
“好!”傅弈亭一击桌案,“你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密淡淡笑着,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傅弈亭这次卯足了劲儿,昼夜与部下商讨最佳的战阵、不断地操练兵马,他其实完全可以通过以前那种权谋手段,派人进城瓦解军心,李密虽然执拗,他那些部下却未必不会见钱眼开。不过顾及到李密在西北各州府中起到的作用,傅弈亭还是决定先立立威,再说,李密这人的身手他很看重,若是可以为自己所用,那当然最好。
正式开战是三天后,两军在城北一处旷野上排兵布阵,恰好这日太阳并不炫目,利于双方作战,傅弈亭瞧见李密带来的全是骑兵,又训练有素地布成最普通常见的车悬阵,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李密要以布阵的方式与自己决一胜负……这是个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无论自己布什么样的巧阵,李密都会用骑兵将自己冲散。
骑兵胜在机动灵活、冲击力强,最怕的就是远距离火炮,而现在西北各州将领也都在观战,傅弈亭断不能再拉火炮助力,又没了人数的优势,李密认为自己能大获全胜,他先派了一排骑兵袭击傅弈亭的金甲阵,箭镞如风射去,林益之令旗一挥,那圆形的甲阵迅速转动了方向,持盾的将士准确抵住了羽箭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