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粲之很想跑出去看看,屋外的迎春是不是都开了......
席洵是坐着的,手里拿着粲之摆在茶几上还没看完的时报,衣着素净文雅,一如十多年前在席家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向粲之望过来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头顶灯光的缘故,让粲之恍惚在他眸子里看到了星光。
电灯刺眼,眸光温柔。谁也想不到这个满身教书先生气息的男人,也曾在战场上怒杀四方。
他瘦了好多,粲之心想。
八十五
席洵能喝酒,但不是个爱喝酒的。以前在军处的时候,有什么酒席他也是能逃则逃。对于他来说,酒喝下去除了肚胀得慌而外,再没其他特殊作用。十几二十年,他一直不知道酒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所有人忧也喝,喜也喝,跟着魔一样。
回想那么些年,他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醉的最厉害的大约是给粲之尉念送行的那晚。可如今,自从离开席家,踏上轮船的那一晚开始,他夜夜都需要醉酒才能入睡。
离开的那晚,夜色浓得难以看清身前的路。席洵坐在房间里,等酒热了身才提起行李下楼。他一步一步都走得缓重,出了大门,身子更如石柱般僵硬,身后的目光灼灼,他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这栋房子。
粲之在窗户边失意,席洵在夜色里难行,天空沉重且墨,星星月亮躲下去,不忍做这一幕的看客。
到了法国后席洵住的是当初尉念粲之待过的房子。那两人离开时都走得急,屋子里摆设的杂物甚至都还能想象出几年前,两个小孩异乡漂泊的所有场景。
席洵睡在粲之曾睡过的房间里,枕头边放的是那一叠写满他名字的纸张,最上头那一张上未干的泪迹,在拼命想晕染开早已干透的黑墨。
或许在粲之心里,席洵的离开是拒绝,可一切只有席洵清楚,他那么着急地逃离席家逃离粲之是他快要扛不住自己的内心了。
与粲之相比,席洵承受的东西要多得多,前有涴姝的遭遇让他痛苦不堪,后有兄弟血缘断绝可能。什么伦理纲常,世俗之见……通通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