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摇摇头,“就是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有太多……”
“扯淡!”曲子打断他的话,“是没感情吗!只要有感情,其他的都是扯淡。”说完又顿了顿,说:“卧槽,难道陈夏有对象了?”
“不知道。”余舟说。
曲子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你们见面说什么了?”
“就随便聊了几句。”余舟说。
“他去学校做什么?”曲子问。
余舟摇摇头,“不知道,我没问,他也没说。”
曲子一时语噎,对着余舟竖了竖大拇指,“真有你的。”
余舟叹了口气,两人沉默着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曲子想到了什么,说:“你今天该不会是抱着曲谱和陈夏碰上的吧?”
余舟点头。
“你没跟他解释下?”曲子说。
余舟摇头。
曲子拍了下大腿,急道:“他肯定误会了。”
“或许吧。”余舟说。
曲子耸耸肩,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叼着。又陷入沉默状态。
陈夏送余舟到小区门口,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个夏天夜晚,梧桐树下那个凌厉孤单的背影,转眼,又消失不见。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久未用过的手机,手机是最近才从抽屉里拿出来。许久没用已经开了不机了,找了一个朋友修了才恢复开机。
点开微信,翻看着余舟这些年给他发的消息,心里一阵一阵抽痛。他想给他回个信息,但早已经过了时效。
他踌躇满怀地回到当初相遇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徒增触景伤情罢了。
他只是想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他唯一自己知道曾留下过足迹的地方,却不曾想会再次遇到他。仿佛一下又回到原点。
相隔咫尺,四目相对,视线交缠。
余舟最后给他发的消息是四年前。他说,陈夏,今晚星空很美,不知你是否看到。
他们错过了十年的时光。足够在他们之间筑起一座高墙,他和他各自站在两边,相互想念却无法触摸。
现在要怎么去从这错失的时光里扒开一道口子,把对方拉到面前。
当初他之所以没跟余舟说,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能处理好。十七八岁总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些事情,可以掌控一些事情。到头来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种表象,轻而易举的被大人挥下手,就支离破碎。
他还没来得及给余舟一个答复,就被缴了手机,限制了自由。
生活也从那天变得支离破碎。他看着他妈每天歇斯底里,狂躁,怒吼,撕扯。从小经历过的事情,经过一定时间沉寂,又突然爆发了。虽然长了些年岁,心底每每他妈发病时那种恐惧和无力感还在。
他只能每天守着,寸步不离。同时又无比焦急,余舟那边的情况,听不到半点消息。
直到他出国前,都没能找到一丝机会。他想给余舟发条信息,自私的告诉他一句,等他回来。
举家移居国外生活跟国内一样,每天还是会有司机接受上下学,只是多了一项,他妈会每天检查他的手机,查看聊天记录。
他向来安静,何况也没有了想聊天的那个人。那个有他想聊天的人的微信被锁在国内那栋房子的抽屉里,以至于每天界面都很干净。但他妈不相信,来回折腾自己,情绪又一度失了控。后来,他当着他妈的面卸载了一切聊天软件,从此再也没用过。
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去开解他妈。如同拉着一个刚学步走路的小孩,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跟随着她。
十年里他只做了这一件事情。他妈每每情况愈好,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拼命努力解决,他俩相见的日子就会近一点。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偷懒撒娇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坐在他办公室里,看他皱着眉头给学生讲话,然后一脸严肃的接家长电话,分析学生最近学习情况;偶尔听到同事说的笑话时,会礼貌客套的笑笑。
那刻他感到陌生又无比的心疼,他终究弄丢了一个人。
他太清楚余舟顾虑的,所以当初选择不说。现在他后悔了,如果当初他告诉余舟,和他一起面对,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没开口。陈夏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沉默了一路,直到下车,余舟冲他礼貌性地道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去。
他手指滑着屏幕,犹豫片刻,给曲子发了条信息。
余舟昨晚没睡好,不是因为陈夏的事而是曲谱半夜发烧了,折腾到天亮他才睡了个囫囵觉。起来时已经快上课了,早上刚好有他的课。
急忙出了门,走出小区,就见到站在路口靠着车门冲他挥手的陈夏。
余舟脚步微微一顿,想开口打声招呼,陈夏就已经打开了车门,说:“快迟到了,我送你吧。”
看着打开的副驾驶门,余舟原地犹豫了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上了车。
陈夏嘴角微微勾了下,发动车子,说:“吃早餐了吗?”
余舟看了他一眼,“没胃口。”
陈夏微皱了下眉头,“哪不舒服吗?要不请假吧。”
余舟一夜没睡,混混沌沌的,出门又见到陈夏,脑子就更加晕了。他捏了下眉心,摇头道:“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没事。”
“哦。”陈夏停车等红绿灯,转身往车后座拿了瓶牛奶递给余舟,“是因为我吗?”
“不是。”余舟愣了下,接过牛奶,“曲谱发烧,折腾一夜。”
陈夏发动车子,“曲子结婚了?”
“结婚就好了。”余舟颇为无奈,“我还操什么心。”
许是车内空调开得适宜,余舟打了个哈欠,想眯会精神又特别亢奋。他深吸了口气,心说,余舟,你他妈有点出息行不行,镇定点。
“眯会吧。”陈夏说,“到学校我叫你。”
余舟点点头,动了动坐姿,闭上了眼。
迷迷瞪瞪中感觉到身上盖了件东西,一股熟悉而久远的味道钻进鼻孔,余舟眼眶有些热意。刚好一束太阳光照到他脸上,他皱了下眉头把衣服往上扯了扯,遮住脸。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则他睡得很香。等他醒来,那堂课早就过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余舟有点恼怒。
“不想。”陈夏说。
余舟:“。。。。。”
余舟给气着了,早知道还是迟到,为什么还要上他的车。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陈夏抓住了他的胳膊。
余舟回过头看着他:“拉着我干嘛,我要上班呀。”
“我知道。”陈夏看着他。
“那放手呀。”余舟没好气道。
“不放。”陈夏说。
余舟坐回到车里,“你想干嘛?”
陈夏摇摇头,用力一拉,勾住余舟的脖子,嘴覆了上去。
余舟怎么进的学校,怎么上的课,他都不是很清楚。迷迷糊糊又飘飘然的一天。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陈夏的气味,少年时的食髓知味又在记忆里复苏。
他认为自己早过了那种怦然心动的年纪,现在想起早上那个吻,心脏还是如擂鼓。
晚自习过后,学生倦鸟归巢似的都回到了窝里。此刻学校里很安静,余舟关了办公室的灯,出门下了楼。
今晚值班,本来可以住学校,又担心曲谱,还是得回去。昨天因为陈夏送他回去的,车停在了学校停车场。
学校停车场在北门那边,他低着头边给曲子发信息边往停车场走去。
途径竹林的时候,余舟被人拦住了去路,他皱着眉抬起头,刚想说话,就愣住了。
“走路别玩手机。”陈夏拿过他的手机,揣进兜里,“回去了。”
“你拿我手机干嘛?”余舟上前去抢。
陈夏避开他,“免得你摔跤。”
余舟撇开视线,脸上有点热意,“我不玩了,你还给我。”
陈夏往前走,不理会他,余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路灯下影子延伸很长,余舟低着头看着陈夏的影子。
心中恶意顿生,在他头部踩一脚,肩膀踩一脚,手臂踩一脚,胸口狠狠踩了两脚。
陈夏突然停住,回过头眼神隐晦不明地看着余舟脚踩的位置,问:“好玩吗?”
余舟讪讪收回脚,憋笑说:“其实还可以。”
陈夏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说:“踩影子多无趣,你要不踹我几脚吧。”
余舟神情一顿,“不用。”
“我。。。”陈夏看着他说。
“嗯?”余舟也看着他,昏黄的路灯从他头顶斜后方照过来,在他背后氤氲大片,心跳不由加速。
“就是。。。。”陈夏欲言又止,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余舟。
余舟看他往前走了刚想长舒口气,嘴就被赌上了。他想他这心脏迟早得出毛病。
“我爱你。”陈夏说,“我们和好吧。”
余舟捂着胸口喘着气,眼泪突然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原来只要他这句话就好了,心中那些纠结,委屈一下就化为了齑粉。
陈夏心里酸软一片,把怀里的人揉揉,无比心疼道:“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等这么多年。”
“以后还不声不响地离开吗?”余舟带着哭腔责问道。
“不敢了。”陈夏叹道,“一次就够了,经历不起了。”
余舟止住哭声,在陈夏肩膀上抹了把鼻涕,“要是有下回,打断你的腿。”
“嗯。”陈夏说,“三条腿都给你打断。”
余舟有几秒没反应过来,抬腿就踹向陈夏,“我现在就给你打断。”
陈夏侧身一躲,讨好道:“宝贝,别闹,踹坏了你用啥?”
余舟彻底无语,他没想到某人时隔这么久,脸皮是一点也没变过。
这世间就像个轮回。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又回到起点。
我们永远不散场!(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