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夙夜
叶肃语在看到打赏消息的一瞬间，脑子嗡嗡作响。
嘴上还在机械地唱着歌，他的所有心神却都被那不停跳出来的礼物打赏给夺走。
ZZZZ给夙夜送礼物。
ZZZZ给夙夜送礼物？？？
是他看错了还是耳伴系统出问题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房间里空调迈力地制着冷，叶肃语裸露在外的肌肤爬上了鸡皮疙瘩，冷意一下子从脚底窜上了心头，黏腻又恶心。
礼物送出的特效做得华丽非常，各种blingbling的光以及动态让叶肃语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自己的好宝贝ZZZZ，给自己的另一个马甲，在大方地送着礼物。
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歌曲的尾音落下，不等主持人说话，叶肃语立刻说了句“谢谢大家”然后自己下了麦。
他害怕再在麦上待下去，等下有更加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但是公屏上礼物的特效还未消散，置顶的喇叭里ZZZZ发的消息也还在供所有人阅览。
喇叭：ZZZZ：好听。
是的，ZZZZ送完礼物以后，还不忘使用这些小喇叭，再次强调了他和夙夜之间有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
……
叶肃语看着这行字，思绪纷乱极了。
他身上披着的那层皮被人突然剥下，一时之间，他好像一个裸露着身体的人被众人观赏，就算是理智告诉他别人并不知道他就是草莓脆脆鲨这件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幻想起了别人议论他的场景。
这完全是超出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为什么ZZZZ会给夙夜送礼物？
叶肃语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难道他什么时候暴露了？还是ZZZZ单纯觉得他唱歌唱得好听？
不，不对，ZZZZ绝对不是会给别人花这么多钱打赏的人，而且ZZZZ给他打赏的数额恰恰好就是刚刚草莓脆脆鲨给ZZZZ打赏的数额，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叶肃语喉咙里仿佛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瞬间口干舌燥脸庞发红，难受得很。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猛得灌了一口水进嗓子里，电脑登录的微信和QQ在不停往外弹着消息，全都是来问他和ZZZZ是怎么回事的人。
三酒、一众老板……甚至那些和他认识却不熟悉的人，都像是闻到了食物味道的苍蝇一般，嗡嗡嗡地围了上来。
这还不是最让人烦躁的。
最让人烦躁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把耳机摘下，叶肃语看着屏幕，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格外明显。
如果叶肃语知道周憬把他此刻的状态形容为“跳跳糖”，一定会觉得很贴切。
“唰”的一声，叶肃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攥紧的拳头垂在大腿的两侧，男生很快就明白自己可能被耍了。
操。
叶肃语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就在前几天，他还在为自己攻略ZZZZ的进度产生了重大突破而沾沾自喜，今天就一下子被推到了翻车的边缘。这鲜明的对比让他的一切行为显得滑稽又可笑，对于习惯了安排别人的叶肃语来说，耻辱到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坐在电脑前的男生脸庞被荧光照亮，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阴沉沉的，双眉蹙起，盯着屏幕上ZZZZ的头像，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先冷静下来。
叶肃语再一次对自己说道。
他从桌上摸到烟，点燃一根，闭上眼吞云吐雾。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在他的脑海中串联了起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渐渐浮现出来，一切便变得有迹可循了。
为什么ZZZZ会突然改变对老板的态度、为什么ZZZZ会答应来参加这次歌会，这些反常的行为也都有了答案。
ZZZZ肯定已经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了，甚至早就知道了他就是夙夜。
所以才会一反之前对着老板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始一点点地对他亲昵起来，让他以为是自己的攻略产生了效果。
实则，全都是为了今天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ZZZZ的计划很成功。
一想到自己裸着身子在自己的攻略对象面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了这么久，叶肃语就忍不住咬牙。
最关键的不是他被发现了，而是他并没发现ZZZZ已经发现了他。
虽然听起来很绕口，但是对于叶肃语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那么这一局，他输给了ZZZZ，而且输得彻底。
是自己太大意了，叶肃语想道。
ZZZZ做出了那么多反常的事情，他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他太过于相信自己对人的判断以及自己的手段，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打猎却被雁啄了眼的这一天。
“呼……”
叶肃语花了一根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男生睁开眼，大拇指紧紧摁着中指的指节，指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舔了舔因为紧张愤怒而变得干燥的唇瓣，叶肃语把心中那些纷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真不错啊，ZZZZ……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眯起眼。
恢复平静后，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在叶肃语的心中蔓延了开来。
叶肃语从小到大，几乎扮演的都是那个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的角色，他甚少被别人设计。
但是这一次，本以为是寻常的一次网络捕猎，他却被人玩弄了一番。
有点愤怒、有点羞恼……同时，也让叶肃语的好胜心一下子升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