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向来帝挚不会开口说出这番任性话，可于自己，他像是抛开了一切，不用刻意再去伪装。
曲浣眼眶微热，心里不禁沉甸甸的，半晌才攥着他的衣袖，说：“我自然求之不得，上神可要说好了，我想要去哪，你都需听我的。”
“嗯，听你的。”那声音温柔若风，又似乎浸着些沙哑。
曲浣支起身子，情不自禁地去吻帝挚的鬓发、额角，像是用唇去感触他的轮廓一般，每一处都极为的小心翼翼。
停歇下片刻，忽而用极轻的声音问他，“上神那时既已下界寻到了我，又为何不肯露面，反倒一直跟在李临和我的身后？”
帝挚听他所问似有一怔，并未当即开口，曲浣却也不追问，安静地依偎在他身前听着林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响动，等待一个回答。
沉默良久，忽觉帝挚将头搭垂了下来，继而听他缓声说道：“曲浣，有时我也会慌乱不知所措。”
曲浣心跳微乱，继而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像是睡着那般呼吸绵长，热且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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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萧这场劫难算是相安无事度过，其母为他安排的此一番修行虽是胡闹了些，但于李临的他来说，已是改变了不少在天界时的恶习，虽他未生于困苦之中，但些许年间跟随曲浣见解过诸多人间疾苦，倒也改变了为人处事的心境。
这一世他循规蹈矩，温柔敦厚，从道观结束清修后潜心修习术法口诀，此后安稳度过两年光景，再去观摩时，已然出落成玉树临风的青年，相比之前更甚沉稳许多。
“二十五那年辞别双亲远游，在外与一位妙龄女子相识，后带其折回李府成就了一番好的姻缘。”
曲浣捏着一方白纸，望向玉兰树下正苦练功法的李临，不免一声喟叹，“算算时日该同他作离别了，这几年光景虽看不出异样，但若十年之后你我二人仍是这般年轻，早晚会惹疑，总不能一直用法术来维持。”
帝挚笑而不语，抬手握住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
曲浣继续下看，不多时又摇了摇头道：“唔，三十后人生一片坦荡，到死前儿孙满堂，一生几近毫无波折，看来蓝阙上神当真过分溺爱她这个孩子。”
帝挚眼尾上挑，接过凌萧那方命格纸看了几眼，忽地一笑：“若是你日后再度历劫，我定也会找弦续添上几笔。”
曲浣轻咬着下唇，打趣道：“该不会也是吃穿不愁，然后遇一妙龄姑娘娶回家，死前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倒不必了。”帝挚瞟向他一眼，继而压低些许声音，“我会在你遇见妙龄姑娘之前便许你出家。”
曲浣暗下拿肘捣过，咬牙切齿地，“上神分明是在滥用私权。”
帝挚不惊不恼，含笑同他拆解了几回招式，那方李临亦款款收了尾，见怪不怪地踱步走过，方行一半时，抬脚的动作忽而止住，像是被点了穴般的一动不动。
曲浣正讶异间，忽闻一阵悠扬鹤鸣传过，紧随一片偌大的黑影遮蔽了上空，鹤鸟展翅落地，从上跳下的正是重华身旁服侍的仙童。
“看来是有要紧事。”
帝挚言罢眉头紧蹙，果不然见那名仙童疾步行来，待至两人身前匆匆行了礼，说道：“小仙前来替天帝传话与仙君，让仙君即日赶往天界，凌萧殿下一事会有其他仙官前来接管。”
“如此急召可知是何原由？”帝挚率先开口，下意识将曲浣挡在身后。
仙童恭敬地揖手，复答：“小仙不知实情，但天帝近来同样也在找寻上神，上神既在此处，不如一同回去探个究竟。”
帝挚眸色忽作晦暗，却觉衣袖之下又被攥紧了手。
“那便回吧。”曲浣仍是淡淡一笑，放以宽心的眼神看向他，“只不过离别先到，你我先前的打算又要作推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