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我与佛结缘缘由自此,哪有什么麻烦。”相比葛婉怡容貌上与四年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将近六十多岁的霍启维却是真的老了。
沉吟了一会儿,他说,“关顾着说话了,我倒是忘了,快带着孩子坐下来歇歇。”
“嗳。”两个人对坐,真的见了面倒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倒是一边的两个安静的孩子总是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
他们都在看孩子,葛婉怡说,“你看四年过去,这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在山上,我带他们两个见见你。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他们两个。”
“这是──”一直沉静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愕然,又带着很多说不出的惊喜,“这是时砚和阿濛的孩子?”霍启维问。
葛婉怡点点头,应声道,“是,你看两个孩子长得多像阿濛和时砚啊。”
“这倒是。”霍启维看着安安和然然,竟然有些移不开视线,看安安的样子简直和他爸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女童然然就更别提,从孤儿院抱回阿濛的时候是他去抱的,他现在看这个孩子,怎么能不激动地想到曾经的阿濛。
“真好,真好,真好。”连续说了三遍‘好’,霍启维对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到他那儿去。
幼童毕竟年幼,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多少有些躲闪,葛婉怡跟孩子说,“去吧,过去吧。”
见外婆都这么说了,安安起先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向前走,直到走到霍启维的身边,还是站在妹妹的前面。
“可真像。”霍启维看着安安,这么小的孩子,想要伸手碰却又怕吓到了孩子,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倒是显得尴尬的很。
“大师,你抱抱他们吧,第一次见难免生疏,小孩子多见见就熟悉了。”
“不了。”霍启维摇摇头,“小孩子到这儿见我,熟悉我做什么?我也老了,看到孩子们和你平安就好,我会守着这儿为你们祈福的。”
葛婉怡怔了怔,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在孩子被大人教的好,也极其有礼貌懂事,到最后一人抱着霍启维的一只胳膊算是抱了抱。
两个孩子看着他,霍启维将手里求的护身符给安安和然然一人一个系在脖子上,“一定会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知道这是外婆的朋友,还提及了爸爸和妈妈,安安和然然倒是很听话,没有半点对霍启维的排斥。
孩子幼嫩雪白的脖颈,红丝线的祈福护身符,看着眼前的外孙和外孙女,葛婉怡有种曾经她看着之诺和以濛的错觉,明明她还没有好好做一个母亲,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外婆了。
一杯茶喝了一半,叹了一口气,她说,“时间不饶人啊。”
“是。”霍启维站起身,将窗子关上挡住了窗外的山风。
一盏茶,一扇窗,静坐在这儿,葛婉怡对面坐着的就是霍启维,将近六十岁的年纪,岁月在他们脸上都或多或少留下了很多印记,老了,终究是老了。
明明当初那么熟悉的人,现在坐在一起却说不上一句话来。
窗外,风吹着树叶沙沙直响,最后想了半天,她最终只问了一句,“一直打算就这么呆着了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笑,很久没再笑已经忘了如何笑。
“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人总该向着自己愿意生活的方式生活。”
“您说得很对。”霍启维看着她说,“浮世凡尘琐事繁多杂乱无章,你身处在那样的地方,我怕是什么都帮不了你了,可如果要是哪一天你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来这儿坐坐,我还能给你沏壶茶。”
“好。”她浅笑。
这样也好。
不爱,不牵挂,夕阳之年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想其他,那些牵扯不断的心事早已经留在了过去,留在了美好的大学时光,留在了曾经年少的梦里,像一朵花从尘埃里开到太阳下。
而,他们是最普通也最平凡的关系,知音,故人,也是朋友。
像是被他离别前的一句话说动了,心里一直淤积的东西终于融化开。阴差阳错,被命运分开将近三十多年,终于也算有了个结果。
后来的很多年里,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一个季节都会有位老太太上山来看看,说是来见常空师傅的,两人却也不见得能说几句话。
就是那么坐着,静坐着,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很远。
2012年末,过几天就是华人的新年。
英国,库姆堡。
大雪覆盖了庄园,所有精心种植的桔梗花茎叶被雪覆盖后变得一片荒芜,白雪皑皑,整个世界是最纯净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