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他自己。
赵喜猛地从梦中惊醒,四周漆黑一片。安静的环境给了他神经放松的时间,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出租屋里醒来。他花了十秒钟才想起来这是在那里,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四周。
内侍的房间都是在一起的,类似于榻榻米一样的床铺,各自一套被褥,几个内侍一起。他这一摸摸到了身边人的肚子,还摁了摁确认一下。那人睡得沉也没啥反应。
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他现在根本睡不着。赵喜摸了摸满头的冷汗,准备出去冷静一下。
夜空漆黑,无星无月灯笼里的烛火早就燃尽了,整个宫苑里黑漆漆的。他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冷风人就受不住了,这副身子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看着很瘦弱。
下人也分等级,一宫之中最下等的便是打杂的杂役,得主子信任在身边伺候的便是侍人。赵喜他们第一天过来,只简单分了一下差事,还没有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
内侍住的屋子在宫苑南边的房里,离主殿偏远,屋子旁边有一条小路,隐秘在花草深处,那边是下人用的茅房。
一阵凉风吹来,赵喜站在廊下拢了拢胳膊,转身打算回屋。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诶――!”细细软软的,是女子的声音。
赵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眯起眼睛看见小路那边的花丛前站了黑影,看身形像个女人。
“谁在那儿?”赵喜不敢大声喧哗,也压着声音警惕地问。
那黑影动了动,跑了过来,站在院子里仰头看他,是个小婢女,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是谁呀,黑布隆冬地吓我一跳。”婢女好像认识他,夜太黑他看不见对方表情,就听声音挺疲惫的,“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我叫赵喜。”赵喜觉得以后都是同事,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干嘛呢?”
“你就是那个傻子?”女子明显恍然大悟。
赵喜:???
“正好你睡不着去殿里守夜吧,省得你大半夜跑出来吓人。”婢女自顾自地说。似乎觉得一个傻子不会拒绝自己,又嘱咐了一边他就慢吞吞地朝宫女休息的屋子走去。
赵喜被当成傻子硬接盘有些莫名,但看那女孩子确实很困的样子也没拒绝,犹豫了一会儿就去了主殿。
主殿里烧着地龙,房间暖烘烘的,地上铺着地毡,挨着屏风有张罗汉床,赵喜不敢躺上面,坐在地毡上靠着塌腿就准备将就了。
屋里很静,静的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在他感到困意来临时一阵微弱的喘息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赵喜仔细捕捉了一下声音,意识到这是跟他隔了一个屏风,后头的赵雪阳发出来的。
里面呼吸有些急促,赵喜猜他估计是做噩梦了,想进去看看的念头一旦有了就很难压下去。
适应了光线还是能看清一些大的物件,脚踩在地毡上没有声音,赵喜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半摩挲着进到里间,喘息声已经没有了,他挪到床前跪在地上,膝盖还在脚踏上磕了一下。
看样子人没醒,他屏住呼吸,脑子里想着晚上那惊鸿一面少年惊为天人的面貌,努力想分辨床上人的五官轮廓。
赵雪阳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有兵马踏过淮阳,王府火光冲天,家仆、父母的呼喊像针扎一样在脑海中回荡,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
眼睛适应了黑暗,一回神就看见房里有身影从屏风后面摸了进来,动作看上去呆呆的,不太像是刺客。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摸到床边,明亮的眼睛即使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也有着暗淡的光亮。
“你是谁?”
赵喜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我、奴婢是、是守夜的宫人――”
“你在我床前是想干什么?”少年声音沙哑好听,没有多少怒意,就是单纯的发问。
赵喜跪下,结结巴巴的解释:“奴婢担心殿下做噩梦了,所以,想来看看......”
赵雪阳不喜欢黑暗,这让他觉得很压抑,便吩咐他:“点两只蜡烛。”
“是。”赵喜连忙去外间拿火折子,跌跌撞撞不知道碰倒什么东西差点绊他一跤。
两只烛台亮起,屋内管线昏暗,但能看得清东西了。赵雪阳坐在床上看内侍小心翼翼地点亮烛火,发现这内侍长的意外地好看。瘦弱的身板,看着比他矮半个头,尖尖的下巴,两颊还有点奶膘,眉眼细长,唇红齿白。在昏黄的烛光下,仿佛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令人神摇。
赵喜点了两支蜡烛后偷偷看了他一眼,弯腰准备退下。赵雪阳叫住他:“你就在这里守夜吧。”
“是。”赵喜小小惊讶了一下,不敢表露出来,把火折子收好就乖乖往屏风旁边一站,当个人形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