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比较凉爽,太后待上月余,吃斋念佛,便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的爱好。只是今年纪清欢在这里需要照顾,她便走不开,想邀着她一同去庵里。
“好,姑母再等等吧。”纪清欢笑着说,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太后涂着红色蔻丹的手也轻轻抚摸着肚皮,微微颔着首,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里面复杂的情绪,也将眼底的不安和匹配遮住。声音照常温和:“这小子够折腾人的,你怀孕以来吃喝没断,看着块头不小,你生产时要吃些苦头。”
“左右都是要过这一关的,清儿不怕。”她笑笑,平淡地说。
“清儿,你是个好孩子,是纪家欠你的……”
纪清欢笑笑,看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折射出阳光的颜色,像镜子一样耀眼。
太后见此也没说话,静静坐在一旁,望着水面微微晃神。
夏季进入尾声,秋老虎肆虐在大地上,比前几天还要热上几分。
纪清欢的肚子还安安稳稳的,像是坠着一个装满了水的水袋,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要卸货,但是始终不见动静。
月份越大了,肚子还在长,孩子也越发大了。所有人都紧张的关注着这个孩子,许多人越发的焦躁,等不及看这个孩子降生。就连一只平心静气的赵喜都等不住了。
再次从纪清欢贴身的衣服上发现有人为粘上药物的痕迹,赵喜烦躁的叫来紫萝。紫萝看一件就明白了,叫来一院子的人开始盘问。
听着那边一院子人说话觉得烦躁,这时候呼出一口气都觉得嗓子冒烟,他又是及其怕热的人。
不知是心火热起来的烦躁还是什么,赵喜心头也涌上一股别样的烦闷,隐隐有些不安。
正屋里纪清欢正在午睡,门紧紧着,里面有伺候的侍女。他在房檐下蹲着,瞧着不远处紫萝训下人,心里不得劲儿。片刻后起身拍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往偏房跑。
这个时间都不愿意暴露在太阳底下,赵喜走两步就又出了许多汗。他推开偏房的门,里面穿着靛蓝色御医袍的中年男人正一边看书一边扇扇子,地上铺着凉席,他正赤着脚坐在上面。
听见开门声御医下意识地盘起腿,遮住脚。盖因这里多是侍女,男女有别。
看见赵喜他神色一松,笑着道:“赵掌事,怎么了,郡主有什么事吗?”
因为纪清欢临盆时间越来越近,不断有各种沾了药香的东西出现在宫殿各处,滑腻的地砖也时常出现,太后格外警惕。出了严格检查身边的隐患,还专门请了御医住在偏殿里,以备随时需要。
“没有,郡主在午睡。”赵喜说,“安御医可还安好?”
坐着都流汗,安御医放下医书跪坐起来,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下,一边摇摇头:“无事,这天太热了,喝再多水都排汗去了。”
赵喜点点头,屋子门窗都没开,实在是闷得慌。“你怎么不开窗啊?”
安御医苦笑道:“开不开不都差不多吗,日头那么大,安不如不透光阴凉一点呢。”
赵喜无奈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安御医给他倒了一杯水,目光飘向外面,做了个了然的眼色:“又出事了?”
赵喜疲惫的点点头:“如你所见。”
安御医咕咕灌了几杯水,感叹道:“郡主正一胎真是坎坷啊,短短几日已经杖杀三人了,真是……”
这几天抓得到的抓不到的下黑手的人很多,暂时没有空查到幕后黑手,因为光是应付这层出不穷的杀招就忙得人心力憔悴。
赵喜尤其如此。
这一会儿他嗓子就有些干了,接过他的杯子就要喝,却见到安御医突然脸色一变:“唔——”
赵喜一愣,“安御医你怎么了?”
安御医脸色都变了,手上的杯子慌忙放在桌上,捂着肚子颤抖着声音说:“不好,我肚子好疼……”
赵喜脸一白,不是吧?!
他没过几秒,捂着肚子脸色非常难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了屋子。
门大大开着,明亮的光线照耀着,赵喜看着桌上的半杯水沉默了两秒,脸色阴沉地能滴水。
这次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下药。
刚才院子里站了一堆人,安御医狼狈匆忙的冲出来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转眼就看见掌事脸色不好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紫萝上前问:“安御医怎么了?”
“安御医被人下药了,好好派人守着郡主的房门,禁止任何人进去。我这就去御医署请御医。”赵喜沉声安排。
紫萝摇摇头,这段时间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就快要失去灵敏性了。
“派人去就行了,下药的人只有这一步动作,我们不能先慌了阵脚,露出更多漏洞好让人趁虚而入。你走了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赵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亲自挑了两个伶俐的姑娘吩咐下去。
看着她们都去了,赵喜心底深处的不安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