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人果然是着急赶时间,吃完了素面后便匆忙离开了小店。此时宁桓与肃冼的面也端了上来,“劳烦二位久等了,这年头做些小本生意实在难啊——”掌柜的叹了口气道,为了表示歉意,他特别在二人的素面上加了两个黄橙橙的煎蛋。
宁桓见了顿时食指大动,埋着头便开始吸溜起面条。肃冼将自己碗中的鸡蛋也夹到了宁桓面前:“慢点吃。”宁桓不满地撇了撇嘴,又埋下了头。
肃冼轻声地“啧”了一声,他望向了一旁的掌柜,问道:“掌柜的可听过七角山这地儿?”
“七角山?二位客官可要去那一处?”掌柜的微有些惊愕地反问道。
肃冼笑了笑,问道:“掌柜的这表情,七角山内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
“怪事也称不上。”掌柜的指了指远处那座隐匿在白雾下的山峦说道,“那里就是七角山。”他的语气微顿了顿,继续道,“你别看它现在就仿佛在咫尺前,你们若是往那方向再走上七八里地,就会发现那座山还是在前头,距离和现在一点儿也没变。”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在二人身侧说道:“传闻啊,那座山不在咱们人间,在天上呢。”他手指了指上头,“我在此处开这间茶肆也近二十载了,这些年来来来往往去七角山寻仙问道的人也不少,不过啊——”他略有些担忧地扫了眼肃冼与宁桓二人,“从未见过回头客。”
肃冼的眸底快速地掠过了一抹复杂之色,他点了点头,只笑不语。
“这七角山啊原也不叫七角山,叫做八角山。”掌柜的望着远处的山峦,似是勾起了什么回忆,“那已是我曾祖父在我儿时讲于我听的故事了,传闻天上一头方成年的幼龙触犯了天条撞上了这八角山,撞断了一角,从此八角就成了如今的七角山。”
“八角山——”宁桓托着腮,顺着掌柜的手指的方向凝望向远处的八角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泛起一阵苦涩,好像温暖的心脏兀地漏了一道口子,冷风正自那处呼呼地灌了进来,“八角山——”宁桓垂眸,喃喃地低声复又念了一遍,“啪嗒”泪水砸落在了桌上,晕染开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宁桓无措地摸向了自己的心口,心脏正在胸腔内“噗通噗通”平缓地跳动着,我为何会如此悲伤呢?宁桓茫然地想道。
“宁桓?”熟悉的一声轻唤,将宁桓从迷茫的枷锁中解脱出。“你这是怎么了?”肃冼蹙着眉,焦虑地看着宁桓问道。
宁桓晃过了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半晌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没什么。”他喃喃着避开了肃冼探寻的目光,回道:“只是想到那龙撞上了八角山,觉得一定很痛罢了。”
这说辞肃冼显然不信,他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掰过了宁桓的下颚,四目相对,肃冼复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真的!”宁桓撇着嘴不耐烦地推开了肃冼,“别再问啦——哪……哪个男人一年没有多愁善感的那几日。”宁桓将筷子放到肃冼手中,催促着道,“快吃快吃,吃完了咱们可以早些赶路。”
肃冼见宁桓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模样,疑惑的种子虽埋下了,但心下也是一松。他抿着嘴,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宁桓,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宁桓扯了扯嘴角,这会儿倒是大方地应下了:“是是是,我有病,肃大人快吃面,都凉了。”
“呵。”
……
二人离开了茶肆后,继续上路。路越走越偏僻,渐渐地附近已是荒无人烟。宁桓望着远处山峦的轮廓,心道果然如那掌柜的所言,七角山仍还伫立那白雾茫茫之处,未见任何远近变化。
日头渐渐下落,残留在空气中的余温也开始消散,四周透着一股诡异的森冷气息。风刮得厉害,穿过一重接着一重郁郁葱葱的草木,仿佛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巨兽在肆意咆哮。二人下了马,肃冼环顾了眼周围,说道:“赵婉娘说得七角山就在此处。看来今晚只能在此将就一夜了,明日天亮后咱们再去寻她的踪迹。”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留宿山野,宁桓闻言,于是点了点头。
林子的不远处是一条流淌的小溪,宁桓挽起了裤脚走到了溪边。溪水堪堪过了他的膝盖,在月色下隐隐绰绰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光。溪水很凉,冰冷的宛若常年不见日光的深井,若不是方才看到小溪中有细细小小的黑影在水中游动,宁桓也不会下水。水底的石子也显得格外的硌脚,这些日子宁桓倒练成一手徒手抓鱼的本事,他瞄准了水中的黑影,手一伸,往溪水中猛地探了过去……
宁桓微微瞪大了眼眸,阴森森的白色头骨在他手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月光下腐蚀殆尽的空洞眼眶正对着宁桓。宁桓一怔,急忙将手中的头骨扔了出去。溪水中粼粼的绿光仍在闪烁,脚下的石子似乎也在泛着寒气,宁桓踉跄了一步,几乎连滚带地上了岸。
“怎么了?”肃冼正在生火,瞧见宁桓一脸慌乱的模样,拧着眉不解地问道。
“那……那溪水底下全是骷髅。”宁桓指着不远处的小溪,喘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肃冼微微一愣,缄默了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回道:“这里不对劲,你记不记得赵婉娘曾今说过,他们去佘人镇的路上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