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与肃冼在黑暗中静待了片刻,黑暗覆在他们身上如一张沉甸甸的巨网,周围的人声彻底止了,此刻再也没有人开口。“嚓”,肃冼重新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那……那些人是走了吗?”宁桓压低着声小声地问道。
肃冼并未作声,宁桓疑惑地转眸望了过去。稀薄的火光衬着他苍白的面孔,肃冼的脸色一时间竟变得极差。宁桓担忧地轻轻拽了拽肃冼的衣袖:“你……你怎么了?”宁桓问道。
肃冼僵在原地,眸底已如波涛翻涌掀起了层层巨浪,他暗沉沉的眸色定定地凝视着宁桓,在缄默了片晌过后,吐声道:“方才那个声音。”他的内心早已是天崩地裂,他不自觉地停下,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个是我爹的声音。”
宁桓愕然,纤长的睫毛如困在网中的蝴蝶般不安地快速颤动起来:“那……那是不是说明肃伯父还活着?”肃冼摇了摇头,宁桓不解地瞪大了眼眸,他迟疑了片刻,转眸望向四周:“那……那咱们是回到了七年之前?”
肃冼手执着火折子缓步走向了一侧的岩壁,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岩壁表面,忽地蹙紧了眉。“怎么了?”宁桓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问道。
“先替我拿着。”肃冼见宁桓凑了过来,顺势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他。他从身侧掏出了一柄短刃,锋利的刃面在岩壁的表面刮擦,发出了“沙沙”轻微声响,碎屑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逐露出了里头莹白如玉般的石质。肃冼手中的动作停下了,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这是什么?”宁桓好奇地凑过身问道。
“这是狌石。”肃冼解释道,“传闻中是一种能知晓过去的奇石。”
“还能知晓过去!”宁桓乌黑的眼眸登时一亮。
肃冼笑了笑:“都说了是传闻罢了。不过这种石头确有一种留声的特质。方才咱们听到的大概就是上一波经此地人留下的声音。”
宁桓恍然地点了点头,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他微张了张嘴,斟酌着字句道:“那、那方才的那个声音——”
肃冼的眸色暗了暗,火折子昏黄的光线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他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全然没了早前的骇然,回道:“那确是我父亲的声音,不过那也只能说明七年以前他确是打算前往佘人镇。”他微顿了顿,眸光中掠过了一丝复杂之色,“那个‘六子’我似在哪儿听闻过此人的名字,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还有七年以前,这些前往佘人镇的几人中,关系似也并不如赵婉娘说得如此简单。”
肃冼瞧了眼一脸茫然的宁桓,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走了。”他轻声道,“既然当年我爹他们也路过了此地,那边说明咱们走的路并没有错。”宁桓怔怔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前走,不知为何宁桓总觉得身后跟着隐约的响动,“滴答、滴答”一声一声似水滴。“怎么了?”肃冼见宁桓时不时地朝身后望去,于是问道。
宁桓拧着眉回道:“我、我总觉得后面有声音。”说着,他垂着眼眸烦闷地自我否定般地晃了晃脑袋,小声地嘀咕道,“许是这些狌石的缘故,自己吓自己罢了。”
肃冼“啧”了一声,让宁桓靠自己更近了些,捏了捏他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这么久了,宁公子能长点出息吗。”
宁桓不满地撇嘴哼哼了一声,反驳道:“我、我那是也是正常人的反应。”宁桓龇了龇牙,“正常”二字在他话音里咬的格外重,生恐肃冼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呵。”肃冼敷衍地发出一记冷哼。
宁桓看着肃冼,忽地想到了一件被遗忘了的事,于是问道:“对了,你之前还没有和我说过,那个寡妇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肃冼扯了扯嘴角,闻言轻声“嗯”了句,回道:“还记得我们来时经过的那条小溪吗?”宁桓挣扎地忆起那番场景,艰难地点了点头。
“若我没有猜错,那个村庄内的男丁应全死在了那里。男主东南,女主西北,山在南,水于北。而这里,位置全反了,形成了风水困局,易成聚阴养尸之地。”
宁桓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是说,咱们在村子里见到的女人其实全是鬼?”
肃冼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是也不是。”肃冼答道,“咱们方才见到的长脸黑衣女人叫做女魃,它不是鬼,是由世间女子怨灵集结的载体,不过传闻女魃只会在夜间出现,天性畏水。且溪水下沉埋的又是他们亡故的丈夫或是亲人,想必那条溪因此成为了将它困顿于此的一道屏障,供养尸之人驱使。入不了轮回,怨念便会滋长,那个女魃不知已被困于此地多久了,一般的符咒早已奈何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