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盯着宁桓的脸,迟迟未作声,良久他回答道:“与我们走散了。”嘶哑的嗓音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水车,“嘎吱嘎吱”般发出了刺人耳的声线。
“走……走散了?”宁桓微微愣了愣神。
络腮胡男人缓缓点了点头:“方出门就遇上一个人脸蛇身的怪物,把他拖了去,大家都不敢追。”他僵硬的动作宛如一具被牵线的傀儡,浑浊的双目望着宁桓,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半晌,他语调平平地说道:“宁公子,不如趁着如今那人面蛇身的怪物走了,同我们一起找到出去的路。”
肃冼出事了。宁桓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手抖得厉害,掌心都被汗水湿透。“他……”宁桓苍白着脸,兀地抬起了头,心道不论如何定要找到肃冼。宁桓垂着两侧的手攥紧了拳,他方想问那络腮胡男人那人面蛇身的怪物在哪个方向,身子蓦然一僵。
云层掩着的那轮弯月终于从飘渺中探出了半张脸,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宁桓身上。他看到了他们的影子,那些与在客栈中映在屋门上如出一辙的怪诞黑影。
拉长的黑影延至宁桓脚下,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不……不必了。”宁桓磕磕绊绊地回道,他余光扫向身后的小道,想要借机逃跑。鬼魅般的尖细笑声自身后阴恻恻地响起,阴影处缓缓走出了一人,是“大顺”。
宁桓僵直地立着,尽管他的两条腿不自觉地在发着颤,但仍竭力沉下气不流露出半点惊慌的神色,他背脊紧挨着身后冰冷的墙面,沉着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顺”阴郁的目光无声地扫了一眼宁桓,良久他缓缓出声道:“我是谁,我就是你啊,宁桓。”说着,那张鬼诞的脸上瞬间复刻上了与宁桓一摸一样的五官。”他歪了歪脖子,发出了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脸上闪烁着青白的光,他道,“看清楚了吗?我就是你啊。”
话音方落,他尖利的指甲暴涨出一寸,朝着宁桓的那侧挥去。宁桓堪堪躲开,他趁着“大顺”转身的间隙,一个闪身朝着无人的前路奔去。“跑吧,你打算躲到哪一处去?”“哒——哒——”身后的脚步声未断,“我找不见你也会寻到他。”他忽地压低了声音,“咯咯咯”地狂笑出了声,“扒皮抽筋,然后一根一根剔下他的骨头,宁桓你想看吗?”
怎么办?宁桓窒息般地想道。他心念复又一转,不过既然肃冼并未同他们在一起,看来还未出事。耳畔边唯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如砧板上濒死的鱼发出最后无力的呻吟。会死吗?宁桓茫然地想道。
视线中忽地出现了一道白影,朦胧的轮廓竟朝着他招了招手,宁桓顾不了这么多,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了。
白色的身影在顷刻间消匿,宁桓停下了脚步,他抬眸,眼眸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微微瞪大。是方才来时经过的那个棺材铺子,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畔犹豫着。身后,脚步声愈发清晰,无尽的回声响彻在暗夜中。宁桓的双腿发着颤,他再也无力继续前跑了。他眸光微闪了闪,身影一躲,蹿进了那破旧的棺材铺子中。
棺材铺子还是宁桓之前见过的陈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埃的味道,淋漓着黑漆的棺材一具具直立地贴在墙角,在浓黑的夜中如憧憧的鬼影。唯有一具巨大的棺材,棺盖半敞着横亘于正中,棺身镌刻着繁复的纹路。
宁桓的眸光暗了暗,脑海间忽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些东西。不过待不及他细思,外头的脚步声已愈来愈近。他深吸了口气,扎进了黑棺之中。
“哒——哒——”脚步声在棺材铺子前兀地停了下来,宁桓的心骤然一紧。不过那声音在缄默了半晌后,又缓缓朝着远处踱去。
棺材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霉腐味,黑暗中,宁桓又待上了良久,在他确认那脚步声后终于消失后,他推了推棺盖,打算起身。宁桓脸色微微一变,棺盖仿佛一阵被大力堵着,纹丝不动。他试探般地敲了敲棺面,“咚——咚——”沉闷的响声响起了,没有重物附着。冷汗顺着宁桓的鬓角下落,他竭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缓,而稀薄的空气在逼狭的空间内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