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批货发回厂部,让厂部重新做质检报告。”
“不行啊谢总,客户那边等着要呢。”
“海关扣货什么问题都还没反馈过来,客户那边我让人去解释,别再发了。”
老高本是为难,却也没再说什么,谢景瑞这时又道,“延青,联系厂部,让财务那边对一下本季度税务。”
“哦,好。”
陈延青迅速掏出手机,走到远处拨打电话,他的通讯录里是没有联系人的,所有的号码都在他脑子里,这会儿正要给厂部负责人打过去,手机却提前震了震,是一条短信——
【今晚呢,还有事吗?】
陌生的号码,意思是,他脑子里也没有这个号码的记忆,但这样的问题等同于报了大名,阳光让屏幕晃眼,陈延青愣了一阵,从短信界面退了出去。
电话打完后,正碰上从仓库出来的谢景瑞,对方也刚把电话挂断,掏了车钥匙跟他说,“去一趟厂部,我不太放心。”
“我去吧,”陈延青道,“你回公司排查其他问题。”
谢景瑞在车边停下来,“能行吗?”
“你不要总想着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做事就行,”说着,走上前,“车借我,你打车回公司。”
谢景瑞一笑,将钥匙放在了他手里,“我们合作的也不止这一家厂子,那边不配合你得告诉我。”
“放心吧。”
这次出口的是一批电子产品,海关扣押货物,在弄清原因前有一个不可估量的时间差,越拖损失越大,陈延青踩了油门,直往郊区的厂子去。
拖着厂部财务清查缴税问题时,公司的群里也炸开锅了,陈延青从杂乱中出来,给手机设置了静音,之后手机便在口袋里重新亮了一下,是陌生号码的第二条短信——
【我是伏城。】
“陈经理,这季度所有的税务都没有问题,那批货的HS编码也没有问题。”财务那位姑娘在下班延迟了整整两小时后冲出来跟他这么解释。
税务和编码没有问题,陈延青转身便去了质检部,得到答案也一样,所有指标都没问题。
从工厂出来,路灯亮着,车子不知停在哪,陈延青摁了解锁才看见远处车灯亮了,上车后,他才掏出手机,短信图标上有个红色的1字,手指指腹从上面停顿,再滑过,还没摁下电话图标,阮诗岚的电话号码便出现在了屏幕上。
“喂,诗岚,怎么样了?”
那头说,“查出来了,前天海关查出一批环氧膜塑料的成分超标,这两天把所有相关的产品都押下来了。”
“可是工厂这边质检没有问题啊。”
“谢总已经去联系海关了,他们这么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也真够恶心的,”做贸易的最嫌恶海关,陈延青在阮诗岚的语气里听的真真切切,这会倒也放下心来,又听她说,“太晚了,你快回来吧。”
“好。”
电话挂断,车子里又安静下来,这会才觉着有些渴了,跑这一天,一口水都没喝,陈延青打开档位后的箱子,从里头拿了瓶矿泉水,又在合上盖子的时候停顿了下来,那里头还有一盒曲奇饼干。
“呐,先吃这个,你不爱吃甜的,这个饼干糖分很少,又不像苏打饼那么难吃。”
许久前省内出差,车子在高速上,谢景瑞就是拿这个填他肚子的,这都多久了还没扔,陈延青瞧了一阵,把盖子放下去了。
大概是时运不济,车子从工厂开出五公里左右就抛锚了,陈延青开着双闪,将车子停在马路边,下车打算检查发动机,前车盖一掀开,冒了一阵浓烟,他呛的连连后退。
黑夜最能吞噬人的胆量,饶是陈延青也在这种时候有点慌乱和烦躁了,谢景瑞去折腾海关,这时候哪有空来接他,想着,陈延青回到驾驶座,拿了手机打算叫拖车,电话还没拨出去,那个号码就横在了他手机屏幕上。
陈延青没多想就给挂断了,可刚挂断电话又来了,如此反复了三次,他摁了接听,迅速道,“我没空,真的没空,你不用这样一直约我,见过就见过了,难不成你见到所有老同学都要约出去叙叙旧吗?”
那头一阵静默,随后说,“我在段霄洺家里。”
“你,”陈延青隔着车前挡风玻璃看着那团烟雾,脑子一阵混沌,他心里好像有了些畏惧,他真有点怕段霄洺对这个‘老熟人’知无不言,转而,又很快平复下来,“那挺好,还,有事么?”
“没事了,”伏城说,“你在哪?”
“在公司,还有事,挂了。”
陈延青没等他回话便将电话挂了,随后叫了拖车,忙完才下去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
离开香港前他买了一条特富意,特富意的味道其实很厚重,但不会卡嗓,抽两支就习惯了。
一根完了再点一根,直到脚下有了五六个烟头,拖车还是没来,陈延青拿了手机重新去了个电话,对方一阵埋怨,“今儿车子抛锚的可多啊,您等会儿的!”
陈延青叹口气,“尽快吧。”
电话挂断,他给袁野拨了个电话,没接,犹豫了一阵,才给庄岩打了过去,那头倒是很快接了。
“伏城走了吗?”
“走了,怎么了,你在哪?”
“我在郊区,关口大道这边,车子抛锚了。”
“抛锚了?你等会,我来接你。”
“嗯。”
半小时后。
一辆奥迪从远处疾驰过来,车灯晃过,陈延青偏过头躲了一下,等车子停在了马路对面,陈延青才下了车,而后便看着那人大步跑过来,站停在他面前,
“段霄洺离不得人,我替庄岩来了,”说完,又道,“就当我是你叫的拖车好了。”
“庄岩骗我?”
“没有,”伏城又上前了一步,“在楼下碰到他,抢了他的活儿。”
“你就确定他是来接我的?”
“我确定你没在公司,也确定你遇到事儿了。”
陈延青语塞,咬着嘴里的肉回过身去开车门,“拖车快到了,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伏城说着话上前将人抱进了怀里。
因着身后压过来的力道,陈延青的手下意识撑住了车门,被他箍在怀里,陈延青觉得心要跳出喉咙了,开口前又听他在耳边说,“老同学见面,总该有个拥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