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既白一拳轰出，狠狠打在他胸膛，简尧疼得笑容更加扭曲，倒飞出去摔在了金玉铺就的大殿上。
“现在要死的是你！”叶既白脚下曳出的影都裹挟凶悍戾气，他俯身单膝跪着，虎口卡住简尧的喉将人狠狠掼回地面，眉眼凶狠，“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可我爹娘，我师叔，都死在你手里，简尧，他们本不该死！你杀了人，你得偿命！”
简尧定定地瞧着他，身体竟渐渐变成了透明虚影，讥诮与讽笑在黑眸中泛涌。
叶既白先是一怔，脸色倏尔难看起来。
眼前的简尧不过是虚晃一招，并非魂魄！
“你娘会死，是因她太愿意多管闲事了。”简尧不急不躁地笑说，“她蠢，你也蠢，真当这虚境我瞧不出吗？叶既白，你可知外头竖着的旗，是做什么的？”
叶既白狠声：“你什么意思？”
“那是号令冥界恶鬼的令纹。”简尧说，“自阴令上拓下来的，眼下冥界恶鬼听我号令，世间鬼魅涌入明州，为我驱使，鬼门重开，还有谁能阻我？”
鬼门重开！
四个字蓦地砸在了叶既白耳边，如同惊雷。
难怪简尧缩进了明州城，待人家找上门来都无动于衷，唯有入城后才有恶鬼阻挠，他是想要在明州重开鬼门！
“黎惊蛰的阵，不过是道开胃菜。”简尧已近消散的脸上浮现疯狂与怨色，“以冥界恶鬼做祭，方可真正大开鬼门，无人可关！这世间有何存在的必要？你瞧明州城，林城，那不是很好吗？这人间太脏了，人心不可测，人性亦然。好人被逼成坏人，赤诚被逼成狠毒！可只要鬼门一开！”
他越说越疯，语速也越发地急，对叶既白竟露出了一个笑，疯癫执拗融在这笑中，一字一顿：“世间净土——便只剩明州！”
话落后，虚影骤然散去，叶既白掐着他颈的手狠狠攥紧，低哑道：“……不可理喻。”
他还是低估了简尧。
或许简尧的确被困在虚境之中，可他偏偏在这片虚境中躲藏了起来，甚至分出一缕魂魄来骗他拖延时间。
叶既白默不作声地回去捡起了赤木琴，举目四望，简尧就藏在这儿，他必须在鬼门开前，将简尧找出来！
甫一出殿门，翠叶无风而飘落，恰落在叶既白鞋尖前。
叶既白顿住。
随即一片接着一片，落在碎石路上，像是引着方向。
“这是……在引路？”
叶既白犹豫着，一道轻柔温和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起，缓缓地叹息：“走吧，随我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叶既白思索片刻，神色倏尔僵硬。
“你……廖无风？！”
被夺舍原主魂魄大多会被吞食，叶既白没料到廖无风竟然还活着，然而无论他问什么，廖无风都不再回答，甚至不肯现身，只是以虚境中的树叶一片片地为他指引方向。
这虚境中无人，往哪走都是幽静的，但叶既白还是能觉察出越走越偏僻，周遭的建筑也不复先前的华贵奢靡，而是愈发的寒酸起来，直至一间风都能刮倒的小木屋前，引路的叶子尽数散去。
叶既白推开门，果然见到坐在其中的黑衣身影，苍白与纯黑在他身上分外违和。
“你怎么——”简尧震惊抬眸，话没说完，他似明白了什么，笑了声，“叶既白，来不及了，时辰一到，鬼门自开，我始终不明白，这样的人间有什么值得挽救。”
那是因为你是个疯子，我不是。叶既白心想，赤木琴已悬于身前，他说：“有的。”
有的。
有花伊大义赴死，有闵河收留半妖，有云欢君出山卫道，有清云子宽和刚正。这世间即使再不堪，也总有值得留恋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还有心中人。
都值得。
玉指按弦，勾出清音，惑心诀构建的虚境之内，便是他叶既白的地盘！
简尧伤重多年未愈，此刻却极其镇定，阴冷黑气环绕凝出乌色长剑，阴鸷盈满双眸，狂放桀骜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只有一炷香时间。”简尧抬剑，遥遥指向叶既白，“杀了我，大阵便止。”
虚境之外，叶既白以魂入境后，赤木琴便随之进入了虚境，只剩肉身盘坐着。偌大的明州城眨眼间亮起猩红血芒，地面浮现一条条法阵的光纹，攻击修士的恶鬼都滞住，夜空中纯黑骷髅辅首的大门破开禁制，沉重地压在天际。
恶鬼浑浑噩噩受到牵引般向鬼门飘去，城中的修士纷纷愣住，仰首望着那扇刻满诡怖浮雕的黑门。
“是鬼门……”
“怎么回事，鬼门怎么又要开了！”
“快，阻止他们！阵法！让阵法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