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大衣的一角。宋非玦的漠然让他觉得无力,爱也好,恨也罢,至少是记忆留下的深刻烙印,不该就这么轻描淡写揭过。
然而,然而。
方知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了:“你现在在做……”
“车托吗”三个字到了嘴边,没能说出来,还来不及被他换成一个更合适的词,宋非玦却已经别过了脸,他一只手搭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转过半个身子去看后面。
“到了。”他说。
方知潋未说完的话被打断了。
宋非玦却已经推开了车,几乎是他推开门的同时,方知潋看见一个年轻男孩儿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宋哥!”
离得近了,方知潋才看清他的脸。男孩儿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神采飞扬的脸上充满了活力与生机,头发是挑染的墨绿色,间杂着黑发,很抢眼。
十七八岁。
方知潋怔怔地注视着前车玻璃镜里的自己,但只看了两秒,他就把视线移开了,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非玦在和那个男孩儿讲话,方知潋听见他叫那个男孩儿“阿锐”。
那个叫阿锐的男孩儿频频点头,还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他绕到方知潋那边的车窗,挺自来熟地喊他:“哥!你先进去吧,里面暖和,我给你检查一下车。”
方知潋本来还在副驾驶茫然所失地坐着,没防备有人忽然凑过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阿锐见方知潋没理,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头顶的发旋,往后退了一步。
宋非玦也撑开伞走了过来,他拉开车门,方知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阿锐说了句“不好意思”,解开安全带匆匆下了车。
站起来的时候,方知潋的额发不小心蹭过宋非玦的手心,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到宋非玦很自然地松开了抵在车框上的手。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方知潋闻见了宋非玦身上的味道,像混着薄荷叶气味儿和雪融的清冽气息,若有若无的。
气味穿越长长的时间线,把他一下拉回原本的记忆里。
阿锐在外面检查,于是宋非玦先带方知潋进了车厂,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随手翻出两瓶矿泉水:“喝吗?”
方知潋摇了摇头。
空旷的车厂里并没有多暖和,半暗半明的白炽灯滋滋地闪着,给破旧的零件器材们镀了层老照片的叙事颜色。
唯一能坐的一张长藤椅被堆得满满的,宋非玦就随意地靠在斑驳掉漆的白墙上,拧开瓶盖仰起头喝水,光线有些昏暗,打在他冷淡而失焦的半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