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知潋最终还是来了。
“不了,”方知潋扯了扯嘴角,“你早点回去吧,我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吃饭。”
他说话算不上客气,但方霍的脸色变了一瞬,还是压下来了:“忙点也好,你现在年轻不拼一拼多赚点钱,等老了拿什么拼?”
方知潋没搭理方霍,低头盯着茶水杯里旋转的小波纹。
方霍表情总算好了点,以为是他认同了自己的话,轻松地往后靠了靠。
“爸也老了,再过几年就彻底在家饮茶偷下啦,”方霍也喝了口茶水,满脸感慨道,“好在当年不管怎么难都把你供出来了,看你现在过得好,爸就安心了。”
不管多难都供出来?方知潋忽然有点想笑。
他抬眼看着方霍闭闭合合的嘴唇,一些落满灰尘的记忆从角落里被生拉硬拽出来。他想到那几年,方霍因为妻子出轨的变故对他不闻不问、下了课就是餐厅后厨的通宵打工、吃不起的药和有副作用但珍贵的幻觉。
那时候方知潋不知道算是在和谁较劲,他不想问程蕾要钱,更不想问从小到大一直对他视而不见的方霍要钱。
但方霍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幸好那几年再难也把他供出来了。
茶水还冒着热气,侍应生打开了门,安静地上着餐品。
方霍还在喋喋不休,大概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开始追忆过去,比如方知潋小时候被院里的阿婆传的糗事,摔倒了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舔一口手里半化的冰棍。
讲到这里,方霍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方知潋没什么表情,他也实在搞不懂方霍到底想说什么。
但一顿饭吃到最后,方霍竟然没说别的,好像真的只是单纯请他吃一顿饭,讲的全是些无趣的回忆,再不然就是抱怨。
谈到方知潋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妹妹,方霍也依旧语焉不详,只稍显嫌恶地说她随了她那个没脑子的妈,一个女仔,不愿多提。
“总之,”方霍暗示他,“你也该到结婚的年纪了,早点稳个对象。我就你这一个儿子,该留的都要留给你的小家庭,唔使担心。”
方知潋却笑了。
他总算明白,上了年纪的人不是珍惜亲情,而是在意延续。
即便是再劣质的基因。
“我不担心,”方知潋对方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也不会结婚。”
此刻,他们正沿着那排青碎石路往外走,方霍刚结过账,迎着风出来一脸惬意。
“什么意思?”方霍眯了眯眼睛,还没听懂他的意思。
原来程蕾还没告诉方霍,方知潋想,如果早就告诉了,方霍大概就根本不会来燕京联络这种根本没必要的亲情了。
“字面意思,”他笑着说,“我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