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摘掉之后可以变成公主吗?那我可以等的!”小姑娘被他夸得嘴角都咧开了,没过两分钟又想起这茬儿:“一分钟可以吗?那五分钟呢!”
池照笑着掐了下她的脸蛋:“不行哦公主大人。”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一分钟那都是极其漫长的,掰手指都要掰好长时间。小朋友分分秒秒期待着池照也同样期待,似乎唯有傅南岸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好似完全不介意到底什么时候能拆线。
小姑娘很快就玩累了,被父母牵着回到自己的病房,池照走到傅南岸身边,又碰了碰他的纱布。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啊?”池照是真觉得好奇,刚小姑娘在这儿的时候傅南岸也在旁边,他跟着池照一起哄小姑娘,语气永远温和,好像他根本没有做手术也根本没有蒙纱布,他不过是一个旁观的人。
池照的手指按着傅南岸的纱布边缘,小声嘟囔着:“我都快着急死了。”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着急了?”傅南岸笑着去摸他的手,用指腹去感受,与他十指相扣。
“我很着急。”傅南岸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傅教授向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他很少迫切地期待过什么,除了想要看见这点。
刚才小姑娘在病房缠着池照的时候她妈妈问她想看见什么,小姑娘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串,想要看到玩具,想要看到动画片。小朋友年纪还小,她其实还不太清楚“看见”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但傅南岸知道,傅南岸太了解了,“看见”不只意味着生活的方便,更意味着你可以更加完整地去接触,去感受你所爱的物与人。
傅南岸想要看到池照,想了很多年。
看那颗大家夸过无数次的酒窝,看他毛茸茸的发茬,傅南岸尝试用所有的感官去感受池照但都还不够,他想要看见他,把他的样子印在眼睛里,这样才才算完完整整的圆满。
做完手术的前两天眼前依然是混沌而模糊的,不只是因为有纱布绷着,傅南岸的大脑已经太久没有接受过视觉信号的刺激,想要重新学会“看见”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一天,又一天。
眼前依旧蒙着纱布,但傅南岸慢慢能感觉到有人影在晃了,纱布包了很多层但终归是透光的,傅南岸隔着纱布睁大了眼睛,想要让那光芒更快地透进来。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傅南岸拆线的这天。前两天的时候医生都曾短暂地摘掉过纱布帮傅南岸换敷料,但真正掀开纱布那一刻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入眼是很刺眼的光芒,傅南岸太久没有感受过,甚至条件反射一般眯起了眼。
池照就站在他的身边,见状赶忙抓住了他的手,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教授你感觉怎么样?”
池照想要伸手在傅南岸面前晃一下,又连动作都不敢做,他与傅南岸之间什么都没有隔着,两人不过几十公分的距离,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傅南岸的眼睛,看他原本灰色的眼眸中有了一点光晕,看到他眸子中映出自己的身影。
“能……能看到我吗?”池照的嘴唇翕动着,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从未这么紧张过,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而后,他看到傅南岸伸出手指,伸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触碰到他的脸颊。
傅南岸的手指有点凉,又带着茧,粗糙的指尖蹭着他的皮肤,而后点了点他的眼睑。
“这是……眼睛。”
“这是……鼻子。”
“这是……嘴巴。”
傅南岸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着池照的脸颊,他贪婪地睁大了眼。这个过程太漫长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傅南岸太久没有看到过,脑子里很难形成完整的图像,他需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眼前的什么东西。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池照,一边摸一边认,他的手指同样在颤抖,最后,那颤抖双手落在了池照的脸颊上,停在了池照的嘴角外三公分的地方。
俩人的表情都是紧绷着的,谁都没有出声,傅南岸的手指在池照嘴角反复按压摩擦着,他似乎在尽力辨认寻找着什么,他微微皱起了眉。
“你的酒窝呢?”傅南岸拧着眉心问池照,“我怎么看不到它?”
池照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了,他知道傅南岸这是真的看见了,眼睛酸酸的,嘴角咧开的时候,唇侧的那颗酒窝终于浮现了出来。
“在这儿呢。”池照哭着去按住傅南岸的手,带着他一起去摸那颗酒窝,指节用力,“教授你看到了吗?你能看到吗?它就在这儿呢!”
池照不断地重复着,带着傅南岸去碰那颗酒窝,皮肤因为摩擦而泛起了红意,刺刺的疼痛在皮肤上蔓延着,他却仍浑然不知。
“……红了。”傅南岸轻声说了句,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池照的皮肤上,指尖按压着那颗小小的酒窝,他说,“你的这里被我揉红了,但还是,很漂亮。”
——比他梦里的还要漂亮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