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徐因醒不过微微侧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轻飘飘地,就把世间最锋利的刃插在了他的心口。
“哥……”徐溪眠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抖,连着出口的话,他惶急焦躁,只能语无伦次地乞求,“求你,我求你了,不要出家,不要剃发……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只做兄弟也行,我不会再强求别的了,求你……求求你,我们还要一起去给爹娘报仇,哥——”
蒲团上的人影静默了一瞬,须臾,那人缓缓抬起双手,合十于胸前,声音不含一丝情感:“大师,请开始吧。”
须发全白的老僧叹了口气,默念着阿弥陀佛,手中剃刀在烛火中闪了闪,随着寺内众多僧人的诵经声,一缕黑发便落在蒲团周沿,惊起佛灰一片,接着便是第二缕、第三缕……
徐溪眠眼见着那黑发落地,登时双眼暗淡,刹那间心如死灰。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泛着乌青,颤抖着,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语来。
他能说什么呢?
提醒徐因醒,他曾对父亲承诺过,护他一辈子周全?
或者质问徐因醒,他明明已经默许徐溪眠要厮守终生,如今为何违背誓言?
可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徐因醒的心甘情愿,也都随着他们的家、亡逝了。徐溪眠怎么还有脸用徐因醒不愿意遵守的诺言去要挟强求。
毕竟,剑庄已灭,父母已亡,他们连兄弟,都不再是了,
曾经,徐溪眠最恨徐因醒用兄长的名义拒绝他,可现如今,他才明白,若不是这层关系,恐怕徐因醒就会像此刻一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徐溪眠在雨中跪坐半晌,骤然跪直上身,双掌置于膝前,一下一下,跟着木鱼的敲击声,朝堂中的佛像,以及佛前的那个人,叩首跪拜。
他十六载光阴,是在徐家无忧无虑地长大。
徐家授他诗书,教他为人。
徐家传他心法,教他用剑。
记事以来,他就是徐家人,饮徐家水,用徐家剑。
徐因醒是他的哥哥、他的所爱,徐氏夫妇,是他的爹娘,待他恩厚如血亲。
可他却连保护徐家都做不到,反而妄图勾引徐家唯一的血脉。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再来徐因醒这里重蹈覆辙,继续自甘下贱,不论是为了徐氏亡魂,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了,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为他肝肠寸断,却永远得不到回应和怜惜的日子。徐因醒不喜欢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无论徐家还在不在,这都是不容他辩驳的事实。
汩汩的鲜血自徐溪眠叩首之处流淌而出,汇入满地的水流之中,由深红变成浅色,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徐家的亲遇之恩,他跪还徐因醒,灭门之仇,他自会以血还血,斩杀仇敌。但徐因醒,他强求不起了。